小白就看着她坐在原處,一身落寞哀傷的氣息,無奈地望着房頂。
“其實,還能看了,我就将就着穿了。
”小白低聲道,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自言自語。
绾绾心裡一暖,她就知道這小東西還是有良心的。
“今天晚上我要去正廳,小葉會跟着我一起去的,你不許亂跑,知道了沒?
”
小白點點頭。
又在屋裡跟小白好一頓閑扯,才揮了揮手讓小白出去了,自己又坐在屋裡發起呆來了。
今日一見海棠,就想起自己在北方的日子了,也不知道那三個人都怎樣了。
南昭使者中是否有南昭小公主這件事還未得知,那南诏使者突然就半路返回了,也不知是何用意,總之這一年邊關沒有戰事,不過她看也不遠了,這一年時間倒是給了三國都同時養精蓄銳的功夫,至于到時候誰是赢家,就是個未知數了。
既然沒有戰事,玉婉和千祗璃,大概是已成婚了吧,那時就說了回京成婚的,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是已經辦得圓滿了。
千祗翊就是個未知數了,也不知道是另覓佳人還是仍舊守着他心底那朵枯萎的花。
其實認真來說,她在如夢苑的八年不如說是一直被保護着,在如夢苑周圍不停地徘徊着,其他地方倒沒有去過,多看了些與其他人不同的東西,卻也并未受到什麼多餘的傷害,直到祝媽媽說出有人是來接她回家的,她才算是真正涉世了。
要不是千祗璃,她還會被一路保護着,平安回峪州,然後繼續過着被那人保護的日子。
在靈音寺頓悟的那一份感情,現在想來,也是平平淡淡的。
可能那個時候自己也是犯傻了吧,現在再回頭去看,也不過如此。
不過總的說來,自己那半年過得也算是多姿多彩了,脫離了蘇家的保護,自己才有了那半年的精彩,雖然沒見到母親最後一面,但也是有失有得。
今日與那人一談,似乎也不那麼惱恨他了。
從他能一直暗中護着自己,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都留在自己身上,就說明,她這個爹也并非是對自己一絲情意都沒有的。
所以,她才讓小葉去跟爹說吃個團圓飯。
回來的時候就該有這麼一頓飯的,隻不過她不去,也就吃不了,今天既然心結解開了,就該吃這一頓飯了。
晚上的時候,府裡到處都挂上了燈籠,若是站在廊道一方望去,倒是整齊劃一,好看得很。
她再次交代小白不許亂跑之後,就帶着小葉去了前院。
剛才換衣服耽擱了些時間,于是她去的時候便是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聚了過來,尤其是華氏,從自己回來的第一天華氏就沒安分過,隻不過一年内明裡暗裡地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虧,也就稍稍收斂了些,今日怕是又找到說法了。
“七姑娘這是忘了時辰呀,讓我們這麼多人都站着等。
”華氏諷刺地說道。
一時間,就算旁人不多想什麼,被她這話說的也好像不多想也不行了,不就是說她傲嬌,故意來晚,把所有人都晾着麼。
臉上兀地綻出一個笑來。
绾绾着了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腰間也束了一條素錦腰帶,看上去不算華貴,卻是氣質脫俗,配上那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更是無法教人讓她往那心思狠毒之處想。
“绾绾來晚了,給各位賠不是了。
”邊說邊盈盈施了一禮,衆人的目光也大多都變得淡淡。
華氏看了更是眼急,暗暗咬了咬牙,也沒再說什麼。
她用餘光看着華氏憋紅了臉的樣子,暗自笑了笑,這就叫倒打一耙,明明知道自己找的理由靠不住,還非要出來張揚。
一張巨大的桌子旁,站着滿滿的人,她大多已經不識,也就淡淡掃了一眼那些姨娘和她們的女兒,大概看了下,就隻有一個人是自己感興趣的。
方倩兒。
那個無悲大師口中害死了她的弟弟,被無悲大師無比痛惡的女人。
一年了,她都沒有見過這女人一次,從自己回來那一日起,就沒見她露過面。
這麼多人都站着,應該是坐在主座上的那人下了命令,所以她們都得等着她來才能入座,怪不得有人心生不滿。
盈盈走過去看了下爹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遂也安心坐在他旁邊了。
她坐的,是這蘇府一人之下,衆人之上的位置。
她倒是看誰敢有異議。
衆人的臉色都微微一變,卻還是屬華氏的臉色最難看,不過華氏越是不爽,她就越是舒服。
華氏是現在這府裡地位最高的女人,可若要真追究起來,華氏還得管自己叫一聲小姐,再怎麼風光也是個妾,她卻是正正宗宗的嫡出小姐,平日裡不提這些是大家都想着給長輩個面子,可是論起理來她還是這裡最該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其他人就是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看見她那個老爹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嘴角劃過一抹不易顯見的笑,卻又轉瞬恢複正常,出聲道:“都各自入座吧,好不容易一起吃桌飯。
”
绾绾死死盯住方倩兒,看着她坐了爹的另一側,心下了然,是了,她們兩個才能坐在這主座下面的次座,其他的那些人,就是再過蠢蠢欲動,也無法越位。
一衆人等熙熙攘攘入座,有那些稚嫩的面孔,也有那些微微看出衰老痕迹的,她也不甚在意,這蘇府,除了那幾個人,其他的都跟她無關。
身邊的位置被衆人很識趣地空了下來,她笑得眉眼彎彎,喚了沈姨娘坐在自己那空出來的一側。
知道姨娘是這府裡她在乎的人就好,她那個老爹和姨娘,這才是能坐在自己身側的兩個人,其他人想都别想。
在一桌人中尋到了凝兒,看到她跟另幾位小姐一起坐在末位,向她笑了笑,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凝兒不必擔心什麼,凝兒微點了點頭。
這一年來,有欺負姨娘和凝兒的,她能防就防了,防不住的,她也都給欺負回去了,她常對凝兒說的就是讓凝兒自己去正視那些困難,隻有自己在磨練中變強,隻有自己有實力,才能不受别人欺負。
待到她那個老爹動了第一筷,她動了第二筷,剩下的人才陸陸續續動起筷子來,其實這頓飯在去年這個時候就應該吃的,隻不過她就是不想跟這群七姑八婆在一起,今天是覺得,她這個堅強無比的爹心裡,其實是有着她和母親的位置的,甚至是無可替代的,所以她才來了,就當是給他一個交代吧,算是證明,自己即使不喜歡,也還是願意呆在這裡的。
那個無悲大師口中心狠不已的方倩兒,看上去倒也不像多麼狠毒的人,不過她也不是看面相就相信别人的人,無悲大師能那麼說就一定是有理由。
也許可能是丈夫常年不在身邊,磨去了這方侯爺之嫡女本該在這個年紀的風華,使她看上去更加衰老了一些,舉手投足間也并無淩厲氣息,一切都是安詳的。
說來也是,丈夫不在,即使是背後有個那麼強大的娘家又能如何,反正蘇府也不缺這麼一個閑人,于是就養着吧,養了十幾年,就養成這個樣子了。
說到這裡她倒想起來了,這蘇府,倒真是會盤算。
南方四霸這蘇府算是其一,也就是這其一,還跟其他的三家都有姻緣。
她的母親,是那玉府裡溫文爾雅的五小姐,華氏,是那華家的女兒,方倩兒,更是方瑞誠的嫡出女兒。
這樣的安排,不僅為蘇府鞏固地位尋了通道,更是在很多方面都能幫到蘇家不少。
隻是可惜了這些女人們了。
其實華氏還算好的,最起碼她還能淩厲,方倩兒大概也是淩厲過的,隻有母親,是一直在承受。
想到這裡也就沒了吃飯的胃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在衆人聚集的目光中走開了,到了後院,有一抹湖,今日挂的那些燈籠煞是好看,在湖裡的倒影更是映的波光粼粼,一片黑暗中模糊不清地映出她的面容來。
其實她小的時候也是沒見過方倩兒的,本來自己小時候就是不見人的,母親和她,就守着梅畫園的一方小小天地裡,見得次數最多的是沈姨娘和凝兒,再加上可能方倩兒也是不經常出來的,所以隻知道自己應該有個叔母,卻沒有真正見過。
于是,今日那二三十人中,雖也有生面孔,但是這一年來也都看了個七七八八,隻有方倩兒的那一張臉是自己不曾見過的,再加上方倩兒敢坐在她爹的旁邊,她就肯定了。
可是想起方倩兒,便想起了母親,本來是想緩和關系的一頓飯,也就這麼打斷了。
希望他不會介意吧。
在外站得久了便是生了寒意,腳下還是未化的積雪,頭頂便又開始飄了。
南方的雪本來是少之又少,今年卻不知怎地,突然下了這麼大的一場雪,大概是像海棠說的那樣,要變天了吧。
“小葉,我們回去吧。
”本來剛才出來的時候是自己一人出來的,小葉随後就跟了過來,在一旁站着,大概也是凍壞了。
不料,眼前突然光華一晃,她往後退了一步才看清楚,原來遮過來的卻是一件披風,金線繡着的大朵曼陀羅在雪光襯托下還隐約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