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也許就是蟄伏了一個冬天的樹根,表面上看蕭瑟荒蕪,沒有生機,然而一到春天便拼命生長,爆發出蓬勃的綠意和生命力,即使風雨侵襲,也難以撼動它的枝蔓向天空延伸。
他早該殺了這小子!
但願還來得及!
他心裡湧動着殺機,面容上的微笑,卻更親切和溫煦。
陰九殺和秋骨寒跳下馬來,大步走到秋夜弦的面前,行曲膝禮:“臣參觀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秋夜弦做了一個虛扶的動作:“狩王與幸親王凱旋歸來,社稷之幸,百姓之幸,朝廷之幸,朕得感謝兩位啊!
”
陰九殺行過禮後就不說話了,倒是秋骨寒擺出一副與秋夜弦幾乎沒什麼差别的面孔,輕松自若的與秋夜弦寒暄起來。
衆人看得皆是暗驚:曾經除了好看一點以外沒有存在感的幸親王,怎麼就能這麼自在的與皇上招呼?
就像兩人很熟悉,感情很好,地位也平等一般,而且他的氣勢并沒有被皇上給壓了下去,真是、真是見鬼了!
難道幸親王去了一趟費國,就從外到裡,發生了這麼巨大的改變?
秋夜弦也感覺到了這種來自秋骨寒的壓力。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便道:“七弟與狩王萬裡迢迢回京,辛苦了,朕已經準備了接風宴,急着與你們把酒言歡哪!
來來,我們進宮說話。
”
說罷他親自領着陰九殺、秋骨寒,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到前宮的大廳裡宴飲。
在宴會上,他詳細的詢問了兩人深入費國拯救鳳翔空、挑撥巴氏皇族内部矛盾的事情。
陰九殺不愛說話,幾乎都是秋骨寒說,他隻是在一邊給秋骨寒作證。
秋骨寒當然不可能告訴秋夜弦實情,他說的,都是經過與陰九殺、鳳驚華父女商量過後的說辭,不露半點馬腳和漏洞。
文武百官聽得驚歎不已,頻頻誇贊狩王和幸親王英勇,秋夜弦聽得暗暗咬牙。
待宴席差不多結束以後,便是論功行賞。
沙晉的人頭呈上來,鳳翔空的親筆信也呈上來,證據和證人确鑿,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秋夜弦從陰九殺開始賞賜。
陰九殺表示救出鳳将軍乃是他的本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邀功,隻要陛下給那些冒死救出鳳将軍的勇士們獎賞和封将即可。
他這麼說,相當于把他的功績全部分給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逼秋夜弦給他們封官,擴大自己的勢力。
秋夜弦心裡暗惱,卻也不便當場拒絕,便答應下來。
而後他看向秋骨寒,笑道:“不知七弟想要什麼獎賞?
金山銀山還是良田豪宅,或者是高官厚祿?
”
秋骨寒已經是親王,在爵位已經不可能再上一層,若是他想要實際的官職,他可以給秋骨寒一個油水充足的閑職,但擁有實權的官職位尤其是軍職?
絕對不可能!
秋骨寒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拿眼睛瞄他,一副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态度,顯然有事想跟他說。
這會兒聽到他這麼問自己,秋骨寒瞅着他一會兒,道:“陛下,您現在開口答應給的賞賜,可算數嗎?
”
不能怪他這麼問。
這裡是宴席,不是朝堂,皇上現在說的都是口頭承諾,不是聖旨,萬一皇上說完之後改變主意或說記不得了,誰能去追究皇上的責任?
秋夜弦笑道:“君無戲言,當然算數。
”
他不怕秋骨寒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是皇帝,如果秋骨寒真的提出過分要求,他完全可以找足夠的理由拒絕,誰能說他半點不對?
沒想到秋骨寒卻追着問:“那麼,陛下若是答應臣的請求,可否馬上下聖旨?
”
秋夜弦在心裡冷笑,嘴上爽快的道:“可以。
”
他才不怕秋骨寒翻了天!
秋骨寒松了一口氣,轉而問道:“陛下,請問臣有哪些功勳可以得到賞賜?
”
這點很重要。
不管一個臣子立下多大的功績,一定要帝王承認才行,人人都說他立了大功,但秋夜弦可一直沒有明确,他得先問清楚。
秋夜弦明白他的心理,暗罵了一句“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笑道:“你立的功勳有兩件。
一件是随狩王深入費國境内救出鳳将軍,揚我國威,振我志氣,滅敵威風,但這個功績乃是集體功績,你隻占其中之一。
另外一件是你獨力殺了敵國名将沙晉,打擊了狼軍,振奮了我軍志氣,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
“謝陛下誇贊。
”秋骨寒忽然走出席位,跪在秋夜弦面前,朗聲道,“臣不要金山銀山,不要良田豪宅,不要高官厚祿,隻要陛下答應臣赦免一個人的所有罪過。
”
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下來。
文武百官都盯着他,都暗暗道:幸親王在搞什麼鬼?
這可是他謀求實權的大好機會,卻不要官職,隻要救一個人?
難道他要救的罪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能對他大有幫助?
當下,不僅文武百官,連秋夜弦都迅速在腦海裡尋找目前帶罪在身的重要官員。
但是,獲罪下獄的官員是有那麼幾個,但他們與幸親王并無來往,就算他們的罪過能夠赦免,也幫不上幸親王什麼大忙,幸親王救其中一人,能有什麼好處?
短短時間,秋夜弦快速想了很多,微笑:“好,你說出是什麼人,朕定應你。
”
就那幾名官員,任何一人脫罪也無關大局,而且通過這種方式脫罪的官員,一定會被官場和貴族圈子排斥,無人敢與其深交,他不怕秋骨寒去拉攏。
“臣先謝過皇上!
”秋骨寒先是大聲道謝,而後才清晰有力的道,“臣請陛下赦免大皇兄的侍衛長――連橫的所有罪過!
”
此話一出,全場大驚。
除了陰九殺,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連秋夜弦的笑容都凝固了。
沒有人會想到幸親王會提出這般驚人的要求,連事先收到秋骨寒信函的夏物生都沒有想到。
連橫是什麼人?
赫赫有名的反賊啊!
叛軍組織――皿月兵團的首領,朝廷頭号通緝犯,這幾年來不知殺了多少官員和權貴,還試圖弑君!
在座不知有多少官員對他又怕又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
但這些人加起來,也比不上秋夜弦對連橫的殺心。
而幸親王卻依仗功勳,請求皇上赦免連橫的所有罪過,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大膽逆臣,竟敢為叛黨求情,莫非你已經與叛軍勾結不成?
來人,将幸親王拿下,朕要親自審問”――秋夜弦心中悖然大怒,幾乎就要将這句話脫口而出。
然而他還是生生的将這種沖動給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