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個半刻時之後,恩蘭·達紮路恭收到了斥候的報告,一萬四千多天策軍,全軍出動,直撲向吐蕃大營。
恩蘭·達紮路恭大喜過望,随即命十裡外的阻敵的一千騎兵防守一個刻時,再留一千騎兵留守大營,其他部隊即刻向鐵橋城方向撤退,兩千騎兵隻需堅守半個時辰,或者堅守兩個刻時之後,就可放~火燒掉大營,以此阻敵,再北上追趕大部隊。
其往南十裡處,這裡是一段寬度隻有四百多步谷道,為了防止唐軍偷襲,三日前,吐蕃軍在此挖設了三條壕溝,設置了兩條鹿砦,在壕溝和鹿砦中間,有一條吊橋,方便自己人往來。
便在傳令的哨騎跑出大營的同時一時刻,在這處工事兩邊的陡坡上,有悉悉索索的動靜傳來,在兩側山坡上放哨的六人不經意地發出響聲看了一眼,并沒什麼特别。
西面三人中有兩人很快轉回了視線,另一人依然盯着看,他是獵人出身,總覺得有些不尋常,捅捅旁邊兩人道:“你們聽到什麼這聲音沒,好像有人?
”
“許是什麼山中小獸,有什麼稀奇的。
”一人不在乎道。
“你可别吓我,這青天白日的,有人摸到這麼近,我們能看不到麼?
”另一人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之前那人望着不遠處樹下微微搖動的草叢,滿臉狐疑,他皺起了眉頭,取下弓箭道:“待我射一箭看看。
”
另兩人對視一眼,一人覺得他有些過分緊張,一人卻覺得小心無大錯,射一箭也好,便在這個時候,那片被懷疑的草叢裡面,猛地飛出一支白羽箭,正中想要彎弓搭箭那名吐蕃人的咽喉。
被射中的這人雙眼****,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開始栽倒。
旁邊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那邊草叢突然鑽出十幾個有如山精鬼怪一樣人影,沒等他們做出反應,甚至是喊出聲來。
兩隻白羽箭就緊随而至,再次洞穿兩人的咽喉。
而陡坡下面工事後邊的一千留守騎兵,發現情況有異還不是因為兩側山坡上這六人被射死倒下的聲音,将他們驚醒的是與此同時突然飛上天空的煙火,一聲驚雷一樣的炸響在他們頭頂響起。
随後是滿天爆炸的大紅色火焰,即使在白天也同樣炫目,這一千土包子吐蕃軍全都忍不住擡起了頭,嘴巴張得大大的。
随後是如雷的馬蹄聲從南邊傳來,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大聲嘶喊:“敵襲!
”
與此同時,兩輪密集的箭雨從兩側陡坡潑灑而來,在下面密集的人群裡造成更大的慌亂,特别是守在吊橋附近的吐蕃軍,幾乎被一掃而光。
幾十名渾身披着樹葉。
臉上塗着綠色油彩的怪人從山坡上跳了下來,西面當先那人簡直像是會飛一般,一掠上十丈,輕飄飄落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刀光如練,身形如風,所過之處無不人頭滾滾。
無頭的屍身還未倒下,他就已經透圍而出,呼呼兩刀砍斷吊橋的繩索,片刻之後九百天策如龍而至。
并不稍作停留,在各自發射一輪弩箭以後,在此阻敵的一千吐蕃騎兵騎兵已經死傷超過七成,剩下的也瞬間被打得崩潰。
發出恐怖和歇斯底裡的呐喊,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不久之後就被奔跑而來的天策步兵像射兔子一樣一一射殺。
而在這之前,先前那支突然從草叢裡冒出,從山坡上跳下的那支特戰隊,也紛紛搶了吐蕃軍的戰馬。
向北急追而去。
他們都是蘭陵王的親衛,每人都是千中選一的練武苗子,由蕭去病、嶽沐風和令狐流雲親自訓練,此刻就算拿到江湖武林上去,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六人結陣與張獻誠的這樣的頂尖高手,也能勉強打個平手。
這支特戰小隊,承擔的任務便是每戰居先,為九百騎兵開道打開戰局,此刻這四十一人,騎着馬上,每人都是全身皿紅,揮舞着手中用烏茲鋼特制的寶刀,重重用刀尖就刺在戰馬的屁股上,于是,沒過多久,這四十一人便追上了前面的九百騎。
……
數千裡之外,範陽。
皇帝的特使,給事中裴士淹和中使輔璆琳以及一名小宦官随從,懷着忐忑的心情,在兩名東平王家僮的引領下,走進了範陽節度使的節堂。
兩人受皇帝和宰相的委派,前來宣慰河北,并賜珍果寶貝給安祿山,一行人到達範陽已經兩天了,還未見到安祿山。
一路行來,河北之地田園荒蕪,百姓流離失所,兵匪盜賊橫行,他都已經親眼見到,聯想到那個整個朝廷幾乎無人不知的,公開的秘密,此刻兩人自然更加确信安祿山這個幽州雜胡馬上就要起兵造反了。
而且他們一行人,自到達河北之地沒多久,就失去了行動自由,到到範陽以後兩人以及兩人的二十幾名随從,更是被安祿山囚禁在館驿之中,外面重兵把手,一行人也隻能每日長籲短歎,戰戰兢兢。
如今安祿山終于肯見兩人,兩人心中也都是惴惴不安,一個暗自祈禱,千萬别被殺了祭旗才好,等逃離此處,一定要将安祿山就要造反的事情,詳細禀明給皇帝;另一個則在想,隻要安祿山不殺自己,做什麼都行啊!
……
吐蕃軍大營,準備北上誘敵的四萬吐蕃還在收拾行裝和整軍,大營南面的瞭望塔上,就突然有人大聲喊起來,大營之中,人人不解地回頭望去,随後他們就聽到了如雷的馬蹄聲,站在瞭望台上的吐蕃哨兵大聲喊道:“天策騎兵,大論,天策騎兵殺來了……”
整個吐蕃大營頓時就有些亂起來,距離大論下達撤退的命令,還不到一個刻時的三成,傳令的騎兵前腳剛走,怎麼天策軍就殺過來了?
他們是從天上冒出來的嗎?
“不要亂,不要亂,準備迎敵!
”還在大營的恩蘭·達紮路恭與已經騎上戰馬,正在北面營門口看着吐蕃騎兵出營的尚結贊對視一眼,飛快往南面營門疾奔,他用最大的聲音吼道:“快拉上吊橋。
他們是騎兵,攻不進來的!
”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位于大營西側的山崖上,有幾十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
還不等這些黑色的陶罐落地,就有幾隻火箭從山崖上射了出來,在空中就将幾隻陶罐射碎,仿佛滿天的火雨從天而降,落入下面的密集的人群。
頓時就是一陣大亂,而山崖上,還有更多的陶罐抛擲過來。
陶罐落地,裡面的汽油瞬間燃起熊熊的大火,雖然相對四萬多人的大營,這點被火焰覆蓋的人和區域,隻能算很小一片範圍,直接被火點燃的吐蕃士兵,也隻有接近兩百,但事發突然。
加上這些被火焰包圍的人發出凄厲之極,驚恐萬分慘叫,瞬間就把大營裡的其他人吓得魂不附體,有一半竟然未戰先亂起來,一個個口中喊着“天兵神将,天兵神将來了”,亂成一團。
而在這時,山崖上的四十一人也已經在發射過兩輪一矢三發的弩箭之後,飛身跳了下來,快速搶占控制吊橋的核心位置。
随後九百天策騎兵如潮湧來,在通過吊橋後,一輪箭雨殺死靠近大營南門附近縱向六十步,橫向一百多步的七成以上的敵人。
随後。
這些輕騎兵并不再發射弩箭,而是紛紛從馬鞍兩旁的袋子裡面,掏出一個個柚子大小的瓷瓶,用力往北面擲去,在敵我兩方之間瞬間是燃燒起一面高達六七尺的火焰牆。
随後這九百天策騎兵對着火焰牆南邊區域内幸存的吐蕃士兵,就是一輪補射。
手慢沒搶到人頭的隻好無奈地對着火焰牆外面的敵人盲射。
聽着火焰牆内發出的非人慘叫,不時還有強勁的弩箭從南面非來,不斷有吐蕃士兵中箭倒地,吐蕃大論,第一名将恩蘭·達紮路恭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他遲疑了那麼一兩秒鐘,終于忍痛做出了決定。
“全軍立即北撤,隻帶幹糧和武器,其他東西一概不要……走之前,放火把北面的大營也點了。
”
另一邊,名叫李晟的前隴右軍小将聽懂了恩蘭·達紮路恭的話,他大聲笑着道:“吐蕃蠻子要放火燒營,燒就燒嘛,反正吹的南風,我們先去西面的小河邊休息一下,緩緩馬力,給戰馬疏通疏通筋骨,半個刻時後,繞過大營追敵。
”
而這個時候,四十一名特戰隊員已經換過了吐蕃軍的戰馬,涉水繞過西邊的小河,如影随形地跟在吐蕃軍隊後面,銜尾追殺落後的吐蕃士兵,數萬吐蕃将士竟無一人敢稍稍回顧,組織抵抗,在他們的頭上,有隻黑色的海東青在飛。
……
範陽節度使節堂,給事中裴士淹宣讀完了奉旨宣慰河北的诏書,半坐半靠在床上的安祿山并沒有起身,更不說下拜。
事實上從三人進到節堂一直到現在他就是這個姿勢,沒有變過,倒是旁邊的幾名兩鎮高級将領,一個個目露寒光,虎視眈眈,讓三人有些不寒而栗。
裴士淹有些尴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旁的中使宦官輔璆琳連忙讓随從的小宦官給安祿山獻上了李隆基賜給安祿山的珍果寶貝。
安祿山收下了,讓他放在床上方桌上,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終于開口說話:“這些天怠慢兩位了,其實本王是在準備獻給陛下的禮物。
”
中使輔璆琳媚笑道:“不知是什麼禮物?
”
“幽州之地出好馬,本王準備進獻陛下三千匹好馬。
”
輔璆琳心道,幽州馬是不錯,但怎比得上大食馬和汗皿寶馬,就是與河曲健馬也隻能算是平分秋色,再說飛龍廄好馬無數,陛下要你這三千匹好馬做什麼?
但嘴上依然附和道:“好啊,東平王一片心意,陛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
“每匹好馬再配執控夫二人,并派蕃将二十二人護送。
”安祿山淡淡說道,一臉真誠看着二人。
“啊……”裴士淹吃驚得忍不住叫了出來,三千匹戰馬,再配六千精銳戰士,二是名蕃将,這不就是三千騎兵和三千步兵嗎?
安祿山想做什麼,謀殺皇帝麼?
“怎麼?
有什麼問題?
”安祿山從床上坐直了身子,眼睛直直盯着裴士淹,目露寒光。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輔璆琳連忙回話,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現在我們一行人身陷虎穴,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切等回到長安再說啊。
“沒問題就請裴給事中和輔中使為本王上表陛下吧。
”安祿山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小方桌,他的旁邊,幽州集團第一軍師嚴莊給裴士淹和輔璆琳遞過一張奏疏。
“就請裴給事中謄寫一遍,随後連同輔中使一起簽名蓋上私印吧。
”
裴士淹接過奏疏,才看了前面一段,就震驚得臉色煞白,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升起,頭皮發麻。
這奏疏盛言河北百姓安居樂業,東平王忠心體國,盡心王事,忠心耿耿,又說幽州軍馬強健,幽州蕃兵蕃将感沐聖恩,無以為報,欲獻好馬三千匹,每匹好馬再配蕃人執控夫二人,為的就是能夠一睹聖言,以表達其感激之情。
安祿山這狗賊果然是要造反,而且還要拉上自己和輔中使與他一起謀逆,這奏疏要自己要謄寫并簽名蓋印了,就是同謀,就是大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中使輔璆琳看得同樣冷汗直流,這是要拉着自己一起造反啊,到時候事敗,他倒是不在乎被滅三族九族的,關鍵是自己也要跟着死啊。
這尼瑪,因為安祿山一向厚禮賄賂宮中宦官和往來官員,本以為這是一趟美差,自己這才争着搶着來,早知道會是這樣,就是打死也不來河北啊。
“安祿山!
你這是要圖謀造反,陛下待你天高地厚之恩,把你從一個小小的互市牙郎,偷羊賊提拔到郡王,三鎮節度使,幾次免你戰敗的死罪,哪點對不住你,你要造反!
”
裴士淹已經豁出去了,作為皇帝的秘書給事中,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兩年來大唐一直在打勝仗,安西北庭軍已經擴充到八萬兵馬,戰力除了天策軍以外冠絕天下;還有隴右軍,朔方軍都是絕對的強軍;蘭陵王,武威王,西平王,郭子儀,李光弼,都是世之良将,安賊造反,絕對不可能成功。
再加上這次來範陽,他們是從都畿道過的,見到的是一片熱火朝天的訓練的景象,當時自己還不太明白,現在卻一下想通了,對于安祿山的造反,天策府是早有準備啊。
而且重要的是,自己一旦照做了,河東裴氏就将滿門遭殃,為今之計,大不了一死,還能換來青史留名,滿門榮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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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能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