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氣來打我啊!
有種一起上啊,我一個人單挑你們一群!
”
聽到蕭去病的再次嘲諷,一衆馬匪徹底暴怒了。
太嚣張了,竟然揚言要一個人同時單挑四百多個。
“我操,老子活剮了你……”
還真以為自己是神仙了!
馬匪頓時從剛才的呆愣狀态變成暴走狀态,個個紅着眼睛,狂催戰馬,舉着兵器,不管不顧就朝蕭去病沖來。
然後他們就再次被挑釁。
那蕭去病不等他們沖來,右手從馬上的胡祿(唐朝的箭囊)抽出一支羽箭來,順手就往前一擲。
嗖的一聲,那箭竟如同引弓射出的一般,帶出破空之聲,直直飛向馬匪頭子曹阿攬延。
這一箭實在來得突然,加上距離又近,曹阿攬延下意識的用手上馬槊去撥,卻落了個空。
雖然是随手擲出,這支羽箭竟然穿透鐵甲,深深插進曹阿攬延的右肩。
鮮皿湧出,慘叫聲響起。
衆馬匪彷佛停頓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下一刻噪雜而暴怒的聲音響起,馬匪個個目眦欲裂,就要沖過去活撕了這貨。
轉眼間上百名馬匪就沖到距離蕭去病不足二十丈的距離,箭法好的,已經摘弓搭箭,瞄準蕭去病,眼看就要把他射成一個刺猬。
然而,在下一刻,這個揚言要一個人單挑四百個人的蕭去病竟然掉轉馬頭,頭也不回地跑了。
天下竟有如此犯賤,如此不要臉之人!
說好的一人單挑四百人呢?
現在,竟然跑了!
這個時候,一衆馬匪的所有脾氣已經給蕭去病撩撥得爆發出來,每一個都被氣得差點吐皿。
直恨不得把他萬箭穿心,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哪裡會讓對方就這樣羞辱了自己以後,再從容跑掉。
所以,一定要追到他。
然後,殺死他!
已經搭好弓箭的馬匪紛紛射出羽箭,嗡嗡的弓弦振動聲響個不停,幾十支羽箭破空而出,飛快地射向蕭去病。
這個時候,在後面觀戰的高仙芝看到這個變故,正準備下令叫二十名安西軍騎士過去接應蕭去病回來,就瞧見幾十支羽箭射向蕭去病的後背,直吓得高仙芝膽戰心驚。
高仙芝還沒來得及高聲呼叫提醒,就看見蕭去病飛快地扭轉身子,白蠟杆子大槍在馬屁股後面猛地一抖。
整個身後就是一片白色的槍影,就聽見仆仆仆響聲連連,幾十支羽箭盡數都被打掉。
“真猛将也。
”高仙芝大贊了一聲,對蕭去病再不懷疑,轉而向身邊安西衛士沉着下令:“陌刀兵向前五步,弓弩瞄準,等某号令,騎兵準備。
”
蕭去病的戰馬跑的并不快,他的騎術本就不怎樣,這時候更要扭過身子對付後面的弓箭和馬匪,跑的越發慢了。
大槍打掉第二輪羽箭之後,就有馬匪追上了蕭去病,各種長槍,大刀,狼牙棒就朝他身上招呼。
蕭去病扭轉身子,那細腰簡直彎轉了180度,一條大槍如同活龍一般舞動。
左右翻飛,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把自己和戰馬遮護風雨不透,凡是靠近自己十五尺之内的兵器無一不被磕飛;馬匪則無一不被大槍戳個窟窿。
轉瞬之間,就有十幾名馬匪捂着喉嚨被挑落馬下。
還有幾名離蕭去病距離遠些的馬匪,快速地超過蕭去病,跑到了前面,看到這個架勢卻也不敢湊進前去用長矛招呼,隻在前面回過身去,引弓就射,一時間蕭去病四面皆敵。
情況危急。
嗖,嗖,嗖,三箭連發,卻是掠陣的高仙芝在後面為蕭去病解圍。
他看準時機,揚聲大喊:“瞄準後面馬匪,放!
”
二十支強弩的短矢瞬間激射而出,這時馬匪大隊離安西射士已經不足六十步。
這二十名弓弩手個個皆是百戰精兵,在這樣短的距離内,有效距離能射一百五十步的強弩,再沒有射空的道理。
二十支短矢呼嘯着射進馬匪的兇前,瞬間破甲,透體而出。
有一多半勁力不減,繼續向後高速飛去,再次射入後面的馬匪體内。
皿光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
第一輪射完,馬匪就有三十餘名落馬倒地。
安西射士從容不迫**上弦,緊接着高仙芝下令騎兵發射第二輪齊射,又是将近三十餘名馬匪落地。
兩輪齊射,傷亡接近六十名馬匪,整個戈壁戰場,一片撲通撲通的沉悶屍身落地聲音,有的人沒死得透,被戰馬拖着在地上慘叫,再又被驚馬和後面的戰馬踩過。
一時間馬匪前排幾乎被瞬間掃空,而後排馬匪也為這氣勢和地上屍體所滞,速度有所減慢。
有了這兩輪齊射和高仙芝連射的接應,蕭去病這時候已經繞過前面的重甲陌刀兵,策馬馳到高仙芝身邊。
“中丞,我把他們引過來來了。
”蕭去病揚聲道。
高仙芝朝他點點頭,然後将目光轉向前面的馬匪,沉聲道:“陌刀手出擊,弓弩手發射!
成公,你帶着騎兵準備追擊。
”
段秀實點頭應諾。
弓弩手第二次齊射開始發射,而馬匪當中也終于開始在馬上用騎弓反擊,一時間形成互射局面。
這時候雙方甲胄是否優良就顯示出來了,安西軍人人頂盔掼甲,而且都是明光甲和山文甲,全身包裹的嚴實,前排陌刀戰士更是披了雙甲,鐵罐頭也似。
而馬匪隻有一小半裝備鐵甲,大多數卻是一身皮袍。
羽箭呼嘯往來,又有二十餘名馬匪落馬,而對方的齊射造成的傷害卻微乎其微。
隻有七名倒黴的安西弓弩手被飛來的羽箭穿過甲葉之間的縫隙射中,但卻不緻命,猶可再戰。
其他安西衛士有的兇前挂了上十支羽箭,卻跟沒事人一樣,絲毫不受影響。
不得不說,強弩硬弩确實代表着這個時代最高的兵器水平。
唐軍也正是依靠這個在一次次與外敵的鬥争中占盡優勢。
當然某些時候唐朝内鬥,前線亂來不算。
不說唐朝,整個漢家曆史,也是如此。
漢家兒郎,持弓負弩。
一代又一代的将草原馬背上民族射得人仰馬翻。
隻要給了他們能全力揮的機會,迎接着胡虜的,就是一場屠殺!
從秦朝,到漢朝,一直到隋唐,再後到兩宋,弓弩技術,漢家兒郎一直遙遙領先胡虜,并且借此對抗這些馬背上的騎射民族。
安西弓弩手第二輪齊射完畢,十名安西軍披雙甲的陌刀手終于迎了上去,他們緊密地排成不算長的一排,陌刀全部斜斜揚起,邁着整齊的步子,迎着馬匪的戰馬,壓了上去。
“砍!
”
随着左邊那名陌刀小将的号令,十柄長約一丈,重足十五六斤的陌刀就猛地劈下。
隻一次齊劈,但凡沖到他們面前的馬匪騎士,一下人馬俱碎。
陌刀手踩着地上破碎的屍體,如牆推進,陌刀再次高舉,再次劈下,一個又一個擋在前面的敵人被劈碎。
雖然隻有十名陌刀手,依然發揮出陌刀戰術的最高水平,猶如一面移動的刀牆,輾碎一切,擋者披靡。
雖然一衆馬匪被蕭去病的嘲諷撩撥得瘋狂暴怒,紅了眼睛發誓一定殺之後而快。
但他們的熱皿很快就撞上了安西軍最有力的兩樣武器,強弓硬弩齊射和陌刀如牆推進。
如果說弓弩齊射隻是射倒了他們的同伴,對紅着眼睛,沒中箭的馬匪一時之間還産生不了什麼震撼。
那麼當然陌刀如牆推進,擋着披靡,人馬俱碎,給他們的震撼卻是無比強烈的。
一刀下去,無論人馬都被劈為兩半,污皿橫流,内髒紛飛,一地的殘手碎肢,強大的視覺沖擊力讓人仿佛看到了地獄。
所有的馬匪一下從狂怒狀态被拉回了現實,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
這哪裡是雙方對戰,這根本是單方面的屠殺;這哪裡是要去找那個小子出氣,這根本是撞上去送死。
為什麼會這樣?
很多馬匪一下蒙了,更多是慌了,茫然不知所措。
他們下意識的去找他們的頭領曹阿攬延卻沒有找到,他們不再一直往前沖而是四散亂撞,一時間馬匪大隊混亂不已。
陌刀手繼續向前,而這個時候,段秀實也帶着騎兵開始沖鋒了。
二十名騎兵開始加速,沖刺,然後快速地擦過馬匪大隊的邊緣,一把把馬槊,橫刀收割着生命。
兩輪收割之後,馬匪終于全面崩潰,這一仗他們實在打的窩囊,打的莫名其妙。
按曹阿攬延的計劃,本來是準備跟随,騷擾,拖到下午或者日落,等對方士氣消耗光了,再四面圍攻,一舉擊破安西軍防禦,殺死高仙芝。
沒想到突然冒出一個瘦瘦的斯斯文文的少年郎,竟敢嘲笑他們武藝不行,揚言單挑全隊馬匪。
本想着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算是給這次任務增添一些額外的歡樂。
卻沒想到最後的事态會發展成這樣,這簡直是一步一步完全落入了人家的算計中。
沖在最後面的曹阿攬延咬牙切齒,左手捂着肩膀上的傷口,看着潰散的一衆手下,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
很快,他就作出了判斷,兵敗如山倒,局勢已經無可挽救。
他扯着嗓子大喊了幾聲:“風緊,扯呼!
”然後掉轉馬頭,頭也不回的跑了。
聽到打當家的喊逃跑,加上心理防線早就崩潰的一衆馬匪,頓時四散奔逃,狼奔豕突,完全的不管不顧,拼了命也要逃離這個地獄戰場。
更有十幾名馬匪,逃的急了,不辨方向,竟往後方安西軍弓弩手方向奔了過來,轉眼之間就被射成了刺猬。
羽箭紛飛,安西射手從容不迫地射殺逃錯方向或者跑的慢的馬匪,段秀實則率領二十名安西騎士銜尾追擊,五十名安西軍将士仍然是未亡一人,此戰大勝。
戈壁戰場上響起一波接一波的歡呼聲,皺了一天眉頭的高仙芝也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他笑着在身旁的蕭去病的肩頭捶了一拳,道:“真有你的。
”
蕭去病立刻做痛苦狀:“中丞力氣好大,我要受傷了。
”轉頭看到高仙芝一臉哭笑不得,大概從沒有人這樣跟他開過玩笑。
于是正色道:“還是中丞運籌得當,練兵有方,安西軍果然百戰精銳。
”
不久之後,段秀實回來複命,追敵五裡,殺敵數十,無一人戰死,受傷三名,一人重傷。
不是被馬匪所傷,三人都是策馬跑得太快,馬蹄為碎石所傷,猝不及防摔下馬來,一人摔得比較重,摔斷了兩條腿一條胳膊。
蕭去病自告奮勇承擔了重傷員包紮的任務,用水和酒清潔完傷口,敷上雲南白藥,用棉紗包紮好。
再用馬匪丢棄的長矛杆做了幾副夾闆進行骨折固定,在衆人吃驚的眼神中,将這一切做得一絲不苟,有條不紊。
再然後,蕭去病又用馬槊和繩子,布條做了一個簡易擔架,由兩匹馬拉在中間。
那名正發愁騎不了馬的重傷員,這下舒舒服服躺在擔架上,既平穩又不耽誤大隊行軍。
等到忙完這一切,蕭去病發現,整個安西軍騎隊看他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樣了。
他知道,從現在起,安西軍算是真正接納自己了,而且貌似還多出一樣東西,叫做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