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傳來的時候,步天音正在軍帳中行軍布陣,瑤光注意到了,當時她清麗無雙的臉一寸一寸冷了下來。
冷得驚人,冷得可怕!
同一時間,飛羽與她在金碧國東邊境線彙合。
飛羽将冒牌步天風一事告知了步天音,她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怒氣!
但萬中之一能夠讓她感到慶幸的便是,雲長歌恢複了記憶!
同飛羽一起來的,還有素合與淩風。
他們二人不知因何搞到了一起,然而步天音也并沒有時間去顧及他們,總之有素合在是一件好事。
她隻想知道父親怎麼樣了。
她的人,有沒有及時把他救出來?
大軍壓境,既然雲長歌已經清醒,那麼,他應該會有辦法對付璃姬吧?
她感覺得到,雲長歌是璃姬教出來的,但是他青出于藍,之前一直不曾是璃姬的對手,隻是因為他不想對她出手!
為人子女的,怎麼會跟自己的母親為敵!
但是,他一定要有解決的辦法,不然璃姬若是敢壞了她的大事,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什麼狗屁的理智,在面對花清越那樣一個毫無人性可言的暴君時,全部喂了狗!
步天音發誓,她,要以銀月太子妃的名義,長劍指金碧!
一朝紅顔怒,烽煙四起。
烽煙四起,卻沒有戰火連綿。
步天音這個曾經看過無數典籍的現代大學生,比誰都要清楚的明白,橫屍遍野的戰争,卻會是普通百姓的末日荒年!
她雖然氣恨,卻不願見到無辜的百姓因為他們之間的恩怨受到牽連!
即使這場戰争到了如今,已經演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厮殺!
“報――”
同一時間,金碧主城。
騎在馬上快馬本來的将士來不及喘息,便直奔城牆。
金碧的一國之君,此刻正站在巍峨的城牆上。
四周豎着凜然的大旗,而他禦駕親征,竟然是連盔甲都沒有穿的。
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格外的顯眼。
“陛下!
東壤國四十萬大軍已經到了邊境線!
”探子重重行禮,大聲彙報。
花清越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半晌,他輕聲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你們也下去。
”
城牆上的守衛也被他屏退,他獨自面向東方而立,天空并不明朗,霧霭沉沉,即便是目力再好,也看不到更遠方的東西。
雖然看不到,但是他卻能知道。
大軍,不過是步天音逼他的一種方法。
過去他們相處的那些個日日夜夜,他怎會不了解她?
她雖不是什麼憐憫心極強的女子,但是她不願意看到生靈塗炭。
在學習《潼關懷古》,她看到“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時候,她便說過,國家興起滅亡,黎民百姓都會受苦受難。
她雖然不甚憐憫之情,但最可憐的,就是古代那些因為戰争而流離失所的人。
所以,最可恨的就是那些因為想要得到權勢而發動戰争的人。
他逼她至此,可是,他卻知道并且能夠确定,步天音是來虛的,她不會真的發兵。
她不會,把她變成自己曾經最讨厭的那種人。
銀月――
雲長歌白衣如雪,迎着五月的和煦天氣,分外的明媚、耀眼。
他立于碧柳之下,白衣映襯綠柳,身姿修長,眉目如畫:“國師呢?
”
雲楚跪地行禮,道:“殿下,國師已經将老夫人關了起來。
”
雲長歌淡淡的點了點頭。
他不會傷害璃姬,永遠也不會。
但是,璃姬同樣的也不能再左右他。
他已經想起了步天音。
可是他也并未忘記自己在不記得她的時候,是怎樣對她的。
他真的很慶幸她是個聰慧的女孩子。
如若不然,那個時候的他要是真的傷害了她,他如今該有多麼的責備自己?
!
六月初。
銀月西皇駕鶴西去。
死于安樂。
頒布遺诏,太子雲長歌繼位,未立國号。
原太子妃孟碧城冊封為孟妃。
孟碧城對此很是疑惑,她是太子妃啊,他又沒有别的女人,為什麼不讓她做皇後?
孟碧城幾次想觐見雲長歌,卻被雲楚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攔在了外頭。
另一邊,北野望在北青蘿的催促下,本想去前線祝步天音一臂之力,但他又實在擔心王宮一旦空了,便會有人趁虛而入。
走不開,實在是走不開。
初夏夜。
夜涼如水。
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竄進了步天音所在的主帳。
黑暗中,那影子飛快的沖向行軍床邊,孰料床上竟然空無一人!
啪。
帳内照明的火把被點燃,步天音有些詫異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好半晌,才又驚又喜道:“韋歡,你醒了!
”
韋歡居然醒了!
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韋歡能夠醒來,是一件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
韋歡的下巴已經長出了淡青色的胡茬,他的衣衫有些淩亂,長發也有些不整潔。
步天音突然沖過去抱住了他,韋歡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她在抱自己。
步天音帶着哭腔一般的聲音說道:“天,你終于醒了……”
“嗯。
”
“怎麼來的?
”步天音拽着他坐到了床上,韋歡道:“雲長歌救的我。
”
步天音的笑容有過一瞬的僵硬。
韋歡道:“我都知道了。
”
“長歌告訴你的?
”
“他怎麼會跟我說這些。
”韋歡淡淡笑道:“是雲楚。
”
步天音張了張口,還要說些什麼,韋歡卻看了另一邊的沙盤,問道:“為何不出兵?
”
步天音怔了一下,答道:“兵是我借來的。
”
“是當初東壤那四十萬。
”韋歡肯定道,“你答應了夜帝什麼條件?
”
步天音歎道:“什麼也沒有答應。
”
忽然之間,韋歡好似明白了什麼一般,眼底一片了然。
步天音道:“不說這些了,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
”
半個時辰後,步天音自帳中快步走出,她牽了一匹快馬,路過守夜的将士,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趁着夜色離去。
不久之後,韋歡也随她而去。
隻是,她并不知道而已。
步天音将兵符交給了韋歡,她要同花清越做個了結。
她要韋歡按兵不動。
她已經等了好幾天,可金碧的藍翎部下卻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來,父親到底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倘若她可以帶着父親和天風回來,那麼,韋歡的兵符便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倘若相反的,半個月之内她回不來,她要韋歡帶兵,踏平金碧。
是,她的确如花清越所料的那般,她不願看到生靈塗炭,可是,在他這樣一位暴君的統治之下,百姓又能好到哪裡去?
她不過是在替天行道而已。
這一次,她跟花清越該有一個結果了。
他們之間是需要一個了結了,可是,雲長歌呢?
她做的這些事,可全部都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知會過雲長歌,她才要求自己必須要活着回來。
活着回來,才能再次見到雲長歌。
按照她的指令,韋歡是她勒令留下的,他不應該去追她。
但是他見到了她眼中的決然,那種要和花清越拼個你死我活的眼神,他怎會放她單槍匹馬孤軍奮戰?
所以他安排好了兵符以後,追了上去。
他為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又營救了他的家人,非玉和父親如今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夫複何求呢?
東壤的大軍已經到了邊境線,城内的百姓鬧得人心惶惶,有些人已經動了到外面去躲避風聲的念頭,但是城門卻全部被封鎖。
是皇帝下的令。
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想要進來,卻并非難事。
步天音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或許她的心慈手軟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是個失敗者,但是如果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會在這個異世的長街上第一次遇到花清越的時候,就殺了他。
在他還沒有對她設有防備的時候。
在她還沒有愛上雲長歌的時候。
在花清越還沒有成魔的時候。
在雲長歌還沒有愛她愛到不能自拔的時候。
如果花清越死在那個時候,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然而她也清楚的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隻是天意喜歡弄人。
那個時候在纜車上,花清越明明隻是想讓楊倩活下去,可是卻并沒有料到,最後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穿越到了這個異世。
步天音身輕如燕,錦衣夜行,不一會兒便到了主街道。
她記得,不遠處就是沈王府。
如今國勢動蕩,不曉得沈思安有沒有明哲保身?
仔細算來,雨琦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沈思安是第二個。
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曾經怯弱的小丫頭雨琦不肯招供而自殺身亡,曾經與她鬥來鬥去的沈思安不知是什麼情況。
一絲怅然浮上了步天音的心頭。
她行進的速度很快,忽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她眸光一動,快速閃進了前面一條暗黑的胡同裡,身影瞬間被黑暗淹沒。
身後那人見她忽然消失,很快便跟了上來。
巷口一片漆黑,那道可疑的人影站在外面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擡步向裡面走去,然而他的身影才隐沒在黑暗中,便被一隻手扼住了脖子。
須臾後,步天音松開了他,眼中有些點點的驚訝,輕輕皺起了眉頭:“沈二?
”
跟蹤她的人居然是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