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向來是個喜歡湊别人熱鬧的人,當她聽說花少安和蘇澤決戰東城外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打算拉着雲長歌去看,雲長歌沒有她這麼八卦,自然不屑跟她湊這種熱鬧,最後她無奈,隻得帶着南織去了。
沒有想到的是,她們這一趟真的沒有白出來,不僅看到了花少安和蘇澤主仆為了吳雙打起來,還看到了一個穿着藍色短襖短靴的女子追着韋歡從她們面前過去。
藍衫女子同樣也看到了步天音。
“是你。
”她停下來冷冷開口,唇邊浮着些諷刺的笑意。
步天音朝她笑道:“青蘿郡主。
”
來人正是東壤的北青蘿。
北青蘿瞧了眼韋歡離開的方向,看着步天音,眼神輕屑:“怎麼我在這裡還會碰到你。
”
“我也這麼想的,怎麼還在這裡碰到了郡主。
”步天音微微一笑,在北青蘿要開口之前她搶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着遠處長亭下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輕聲道:“郡主懂不懂觀棋不語?
我們在看戲,你要願意的話,就坐下來一起看。
”
北青蘿看了眼長亭,清傲的目光落回了她身上,“我沒空搭理你。
”
步天音笑道:“對呀對呀,你要上演追夫大計就要快點,這京都裡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惦記着韋大公子呢。
青蘿郡主,下手要趁早啊。
”
北青蘿蹙起眉頭,冷冷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
“我要殺他而已。
”
北青蘿提氣,殺氣凜凜的離開了。
她離開的同時,步天音緩緩站了起來,微微凝起了眉。
北青蘿來金碧到底為何,難道隻是為了追韋歡?
話說她追着韋歡喊打喊殺幹什麼。
這件事情在步天音眼裡看來,立刻就變成了男女那點事,她現在是真的佩服自己,自己都快成愛情大師了,愛情咨詢顧問。
那邊,花少安一直在咄咄逼着蘇澤拔劍,蘇澤哪裡肯?
花少安永遠都是他的主子,在他最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了他一口飯吃,平陽王府就是他這麼多年的家。
可是,小王爺明明是讨厭吳雙的,怎麼變成了喜歡她?
還有,吳雙也仍然還是喜歡他的吧?
真的是他被幸福沖昏了頭腦,他以為吳雙說放下就放下了,他以為吳雙說嫁給他就是喜歡他,他怎麼就這麼天真?
如果吳雙不喜歡的話,為什麼小王爺吻她的時候她不掙紮,不反抗,不避開?
原來從頭到尾被戲弄的隻有他一個人,也隻有他愚蠢而已。
花少安幾次叫他拔劍他都不肯動手,花少安也有些怒了,蘇澤深吸一口氣,摒去雜念,猛地抽出佩劍。
一劍刺穿了花少安肩膀。
蘇澤瞪大了眼睛,怔然道:“小王爺,你你……”
花少安沒有躲開,就那麼站在原地任他傷了自己,鮮皿汩汩的流出來,他受傷了,蘇澤心裡縱使有再大的怨氣也無法發出來,連忙過去扶住他,“小王爺,你這是……”
“蘇澤,你聽我說。
”花少安打斷他的話,忍着痛說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也知道你的秉性,我若讓你打我一頓出氣你必然不願意照做,哪怕這是我的命令。
吳雙的事,是我對你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幾時竟然喜歡上了她……”
這話一出口,花少安自己也愣了愣,但很快便恢複淡然道:“但是喜歡便是喜歡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她嫁給你。
”
蘇澤整個人如被石化。
心中隐隐所猜測的終于得以證實,蘇澤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主子跟他搶女人,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花少安痛得悶哼了一聲,蘇澤扶住他,他額頭冷汗如雨下,“蘇澤,我對不起你。
”
蘇澤跟了花少安很多年,他從未聽到過他給人道歉。
以前的花少安,無論做錯了什麼,都不會給人道歉。
花少安肩頭的傷流了很多皿,蘇澤一直在扶着他,沒有說話。
步天音看得都有些心急了,就在她皇帝不急太監急,替旁人急得火急火燎的時候,蘇澤忽然松開花少安,給他行了個大禮,提着劍便離開了。
那氣勢,那背影,好像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步天音猶豫了一下,對南織道:“要不你過去扶他一把吧,我看他好像站不起來了。
”
南織點頭,雖然不知道她家小姐今天怎麼突發善心了,但還是過去将花少安扶起來,花少安看到步天音,眼底露出驚訝,步天音笑道:“不要驚訝,我隻是路過此地,扶你回去,要支付一百兩。
”
花少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這女人在宰他,但是他此刻真的需要人攙扶,他又沒有帶别的人出來,便隻得咬牙道:“好!
”
送花少安回到平陽王府的時候,他讓管家給了步天音二百兩,不用找,讓她趕快消失在他面前。
步天音抱着熱乎乎的銀子回到望天樓的時候,雲長歌已經煮茶等候她多時,見她抱着銀子進來,眯眼笑道:“若是吳雙知道她的好姐妹參觀了兩個男人為了她動手的一場戲,還因此掙了一筆錢,不知道會不會心寒。
”
步天音一邊塞着銀子到衣櫃裡一邊說道:“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公子就不要替别人擔心了。
”
雲長歌笑道:“收拾收拾,一會兒帶你去見離天師。
”
“今天不行。
”步天音想也沒想就回絕了,“我一會兒要去新月坊看我爹。
”
雲長歌沒有想到見離天師一面的機會原本不容易,她卻這麼輕易的就不要了,但轉念一想,在她心裡,她爹的分量必然要重于離天師,所以見不見都是無所謂的了。
隻是不知道,在她心裡面,他與她爹,孰輕孰重?
“那麼,先陪我下盤棋吧。
”
雲長歌不再說什麼,隻是叫了步天音一起下棋,幾局之後,步天音一直處于慘敗狀态,恰好雲楚來了,看了一眼步天音,似有為難,雲長歌微凝道:“她又不是外人,你作何這樣的表情?
”
雲楚低下頭,“公子,是夫人來了。
”
提起雲長歌那個媽呀,步天音的臉色就變了,她上次平白無故受了她一劍,偏偏她還是他的母親,她沒有辦法,更不能報仇。
這樣的啞巴虧,她吃了心裡肯定不好受呀。
“看你,心裡想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了。
”雲長歌語氣柔和的對步天音道,随後便帶着雲楚離開。
他走後,步天音便收拾了一些可口的食物和幾件加厚的衣裳,打算一并拿去給父親。
步天音出去一向是喜歡帶着南織的,她也習慣帶着她去,然而南織自平陽王府回來後就不見了蹤影,她也沒有帶雪笙,便隻叫了府裡的車夫給她趕車。
馬車自步府離開,向着西面的新月坊而去,隻是在途中,馬車突然調轉了方向,步天音并不知情,直到馬車提前停了下來,車夫撩開簾子,她才知道自己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步天音面上一凝,看着車夫冷冷道:“這是哪裡?
”
車夫笑道:“小姐,我家主子要見您一面。
”
步天音看着這個從自己家裡挑出來的車夫,冷笑了兩聲,原來步府裡仍然還有很多外面的眼線,看來,她哪天需要徹查一番了。
“你家主子,看來你是不把我當主子了。
”步天音面無表情的下車,随着他的引領進了旁邊一處普通的宅院。
進到第二重院子的時候,沈思安一襲白袍傲然淩立,這不禁讓步天音回想起洞房那日,他也是這般冷豔絕情,都沒有給她好臉。
誰知道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給人的感覺就像,從天上落到了地下。
在離他十步遠的時候她停了下來,問他:“找我做什麼?
”
沈思安聞言轉過身來,看着她,半晌才道:“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
“步天音,我帶你走,離開這裡的一切,你不是步世家的嫡長女,我也不是沈王爺,我們,我們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好不好?
”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在注視着步天音的表情,他說的那樣急促,那樣迅速,好像怕她随時會帶着諷刺的笑打斷他的話一樣。
步天音靜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将真相告訴你,隻是為了公道,這件事本來就該這樣,就該讓你知道。
可我不是為了你,我也不喜歡你,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沒戲。
”
“我也不會跟你離開。
你的條件一點也不誘人。
我很享受如今的生活,我有家,有雲長歌,路走成什麼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會面對,不會逃離。
”
她真的不知道沈思安到底是傻還是笨了,他以為,他們要離開有說起來這麼容易嗎?
且不說她不會跟他走,就算是她答應了,不還是有那麼多人都眼巴巴都看着他們呢嗎。
被拒絕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沈思安臉上失望的表情也不過一刻,他自嘲的一笑,唇畔若有似無的一絲清冷:“你不随我走,以後的天下要是亂了,你以為,雲長歌能護得住你幾時?
”
“我為什麼要需要他保護?
”步天音擡眸,挑了挑眉:“我跟他是相互喜歡沒錯,可我若喜歡一個人,絕不會成為他的累贅。
他是銀月太子也好,是雲長歌也好,我在意的永遠都是他這個人。
因為在意,所以我會為了他努力保護好我自己。
”
她擡手輕輕止住要靠近她的沈思安,笑道:“不過沈王爺這種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的,應該聽不懂我說的話。
”
語落,步天音轉身,輕快的離開。
沈思安盛滿怒氣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既然你執意如此,又不肯随我離開,那接下來的日子,大家便各自珍重吧!
”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