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真的是千難萬險,她還懷着身孕,颠簸了一路真的不容易。
“走吧,”龍璟先跳下馬車,再将她抱出來。
沈月蘿本來要自己走的,哪知他不放手,直接将他抱了進去。
“相公,你不累嗎?
”沈月蘿對他也感覺到了心疼,這個男人以前多麼的冷情,現在變了這麼多,都是為了她吧!
龍璟轉頭看她,“累倒是不累,不過夫人是否可以告知一下,剛才為何盯着太子看,難道夫人覺得太子比為夫長的好看嗎?
”
這事他一直擱在心裡呢!
剛才的場合不能拿出來說,現在隻剩他們兩人了,當然可以。
小春原本正要走出來,聽見主子的話,他表情奇怪的退開了。
退到一半,遇上正要往這兒走的阿吉。
小春立馬扯了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你要幹嘛去?
”
“呃……問問主子,東西都擱哪,”阿吉不明白他這麼緊張幹什麼。
“這個時候你去問什麼呀,真是沒有眼力見,咱們要在這裡住上十幾天呢,當然是按照府裡的親子擺出來,那個管家哪去了?
”
“在這兒呢,”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跑了過來。
可能是由于太胖的緣故,大冬天的也能跑出一身的汗。
“我是這園子的管家,您叫我王生就好!
”
小春絕對有資格在他面前拽一拽,“那個殿下跟夫人來了,你去把園子的下人都叫過來,回頭吩啥一下,該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夫人喜歡幹淨的被褥,你這裡的被褥都是新的嗎?
最近有沒有曬過,蔬菜肉類,是不是新鮮的,夫人身子貴重,萬萬不能有一點怠慢!
”
“這個您放心,小人們聽說夫人的喜好,早在一個月以前就開始準備了,被褥都是今年剛下的棉花,府裡的兩個丫頭,前兩天剛剛洗過又曬幹,還用梅花香熏過了,吃食您也不要擔心,府裡沒備貨,都是現吃現送,夫人要晚上要吃什麼,您告訴小人一聲,小的這就去準備。
”
這座宅子,自打買來之後,龍璟就從沒住過。
隻留了個管家,幾個下人幫着打理。
小春冷笑了聲,“看不出來,你比我還會伺候主子呢,以後是不是也要搶我的飯碗哪!
”
小春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語氣,吓的王生滿頭大汗,“春少爺說哪裡的話,小的是看殿下跟夫人難得來一次,自然要盡心盡力的伺候好,哦,對了,前幾日小的特意到花市上買了好些蘭花,您過目一下,要是沒問題,就搬到殿下房裡去。
”
“看來我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好了,我剛才跟你開玩笑了,夫人喜歡清靜,夫人的生活起居,都有秋香跟冬梅照看,你這府的兩個小丫頭,幹些雜活就好了,别惹主子心煩,”小春将目光放在那兩個水靈靈的丫頭身上。
也不知這個王生存的什麼心思,竟買了這麼水靈漂亮的小丫頭。
依着夫人好吃醋的性格,還是小心點好。
其實王生存的心思,說起來一點都不複雜。
他以為殿下是個男人,又是出身貴族,要是偶爾來到京城,住到宅子裡。
晚上肯定要找幾個通房丫頭伺候着,混的好了,再把她們提為侍妾。
王生一直就在京城裡待着,看的多了,也習慣了。
所以他沒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妥,頂多惹了女主子的不快,僅此而已。
但是今兒,看見殿下牽着夫人走出來,他隐隐的感覺到,隻怕自己想的太多了。
王生誠懇的點頭,“是是,我一定看好他們,不讓她們亂來。
”
阿吉拍了拍王生肩膀,“豈止是要看好她們,是必須看好,懂了嗎?
”
王生愣了下,似在琢磨阿吉話裡的意思。
“你明白就行了,”小春拖着阿吉去了府外。
現在這個時間,他們得有多遠閃多遠。
宅子的後園,龍璟抱着沈月蘿上了二樓。
此處的廂房就在二樓,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
踩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沈月蘿上了樓,便把鞋子踢了,光着腳踩在上面,感覺腳下軟軟的感覺。
“這是哪來的地毯,我在永安可沒見過!
”
豈止是沒見過,是很稀有的好不好。
龍璟走到窗邊,推開窗子,“這是元朔派人送來的,原本是要送到永安,後來又送到這裡,等我們離開時,也将它一并帶走。
”
“元朔?
好久沒聽到他的名字了,他過的怎麼樣?
”
龍璟輕擁着她,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她包裹,“有為夫的幫忙,他想不好都難,如今蠻夷已是他的天下。
”
沈月蘿眼睛亮閃閃的看他,“按照這個形勢,你覺得他會站在哪一邊?
”
龍璟笑了下,“自然是站在我的一邊。
”
沈月蘿驚訝了,“你是說元朔跟你站在同一條戰線?
他不是挺孤傲的嗎?
”
“有何不可,你跟他簽了那麼多生意上的協議,他不選也得選。
”
“照這樣說的話,你現在手裡的權勢可是一般的大,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沈月蘿看着他淡笑的臉,總覺得這人誠府還是很深。
每當她以為自己能清時候,這家夥總能再次讓她震驚。
“夫人,這個事不重要,江湖中的事,朝堂中的事,太過複雜,你隻管安胎養胎就可以了,明白了嗎?
”
次日一早,沈月蘿從朦胧中醒來。
最近奔波的太累,龍璟什麼時候起身離開的她都不知道。
“主子,您醒了嗎?
”秋香在外面敲門,她聽到屋裡傳出的動靜,才敢上前敲門。
“嗯,我起來了,”沈月蘿摸了下身邊已經涼掉的被窩,看來龍璟很早就離開了。
穿衣起床,喚了秋香進來。
“你家殿下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去哪了?
”
秋香将手中的水盆擱在桌上,笑着回道:“殿下一早就進宮了,臨走的時候,讓我們别打擾您睡覺。
”
“進宮?
宮裡發生什麼事了,”沈月蘿簡單的梳了自己的短發。
走到水盆邊,正要洗手呢,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鐘聲。
秋香奇怪的道:“京城還有廟嗎?
怎麼一大清早的敲鐘了。
”
沈月蘿沒吱聲,仔細數着鐘聲的數目,這時外面開始一陣接着一陣的喧鬧。
“不好,這好像是喪鐘,”沈月蘿扔掉巾帕,沖到外面看着皇城的方向。
“喪鐘,什麼是喪鐘?
”秋香一頭霧水,但是她很聰明,發現沈月蘿看着的方向是皇城的方向,難道說,宮裡死人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吓的捂住嘴巴。
突發事件來的太快,連鳳霖等人都沒有準備的時間。
一個時辰之後,京城沸騰了。
孫下将輕功用運到極緻,飛奔回宅子。
“主子!
宮裡出大事了,皇上昨夜突然駕崩,宮宴取消,如今宮内宮外戒備森嚴,殿下讓我回來告訴您一聲,讓莫執寸步不離的跟着您,三日之内,他出不了皇城,你不要亂想,殿下自有他的主張,您隻要在府裡等着就成!
”
孫下說完,也不等沈月蘿問什麼,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還沒等沈月蘿回神呢,小春又快步跑了進來,“主子,京城亂了,我看情況不對,就拉了好些糧食回來,以防京城内亂,咱買不到東西。
”
“你别急慢慢說,咱們帶的人呢?
”沈月蘿已經很快鎮定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再惶恐,再害怕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他們先自保,再去想别的事。
“應将軍帶的人,有一半在府中,另一半在京城外,如今整個京城的人都動了起來,我感覺走在街上都很恐怖,”小春一想到街上那緊張的氣氛,便直打冷顫。
“皇上是怎麼駕崩的?
”沈月蘿感覺很奇怪,難道說皇上是突發重病?
小春搖頭,“不清楚,宮裡的人把消息捂的很死,咱們的人也沒法把消息傳出來,但是咱們出的報紙這回真是幫了大忙,那個龐家跟章家,全都上了報,皇後就算想找咱們的麻煩,那也得考慮一下百姓的感受,這種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大局。
”
沈月蘿抓抓頭發,“蘇家呢?
鳳奕呢,還有……”
她将自己認識的人,全都過了一遍。
小春還是搖頭,“蘇家的人肯定都在宮裡,成王他們聽說昨夜就在宮裡跪着了,蕭公子也進了宮,奴才注意到京城中多了好多禁衛軍,很多人都不敢上街了,怕被當成亂黨抓了。
”
“還抓亂黨?
”
“抓!
一個早上就抓了好多人,罪名各有不同,不過好像都是官家的人,總之,現在的京城是人人自危,”小春唏噓不已。
秋香正想着心思,一看沈月蘿在屋裡走來走去,吓的沖上去扶她,“您别着急,有殿下在,他不會讓您有事。
”
沈月蘿推開她的手,眉頭緊緊的蹙着,“我總感覺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否則為何要趕在我們在進京的第一晚皇上便駕崩了,這未免也太巧了。
”
她這樣一說,小春也恍然大悟,“有這個可能,還以為能清靜兩天呢,哪知道事情來的這麼快。
”
因為京城戒嚴,入了夜誰也不能擅自出府,更别說出城了。
沈月蘿在宮外,根本不知裡面的情形到底如何。
隻能從應時元等人的口中得知,城外在調兵,具體是誰的兵,還不清楚。
莫執告訴她,整個京城,有好幾方人馬。
鳳奕已将鳳擎逼了出來,他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鳳靈羽就是鳳奕的死穴,至于這個死穴是怎麼被鳳奕得知,并牢牢抓住的,恐怕也隻有某些心裡清楚。
宮外成王府,鳳靈羽病病殃殃的坐在床榻上。
自從昨夜聽聞父皇噩耗,她還沒來得及披上孝衣,前去看上一眼,就被幾個黑衣人帶走了。
她認得成王府,自然也知道了帶她來的人就是鳳奕。
真是想不到,她才剛剛回宮,舒服的日子才過了一晚上,竟然又輪為階下囚了。
淩晨時,天還蒙蒙亮時,鳳奕回府了。
他誰也沒驚動,直接奔向鳳靈羽的住處。
其實這一路走來,他對這個妹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情的。
尤其是發生了章家的事,杜嬷嬷死了,章雪桐不知所蹤,章家毀于一旦。
鳳奕心中是有幾分别扭的。
章家的覆滅,跟他有着脫不了的關系。
鳳靈羽知道的并不多,還一個勁的安慰他。
做為兄長,鳳靈羽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
可是現實如此,他隻能這麼做。
推開門,昏暗的房中,冷氣直撲面,鳳靈羽的床頭點着一盞油燈,顯的有幾分凄涼。
她呼吸有些粗重,每過一會,就要咳上幾聲。
鳳奕眉頭緊緊的皺起來,轉身又走了出去,喚來服侍公主的在婢女,“公主怎麼了?
昨天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病了?
”
“回殿下的話,昨兒公主被帶回來的時候,衣裳太單薄,可能是受了風寒,管家請了大夫,說是連日勞累,舊疾加風寒,來勢洶洶。
”婢女低着頭,小心的回答。
公主雖是金枝玉葉,可現在的情形讓她們不敢擅自做主,怕壞了殿下的事。
鳳奕眼睛掃向房中的各個角落,又道:“既然請了大夫,為何沒有用藥,這幾日天氣寒冷,難道沒有備下炭爐嗎?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公主是什麼身份,要是公主病情加重,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
鳳奕原本也沒想把鳳靈羽怎麼着,隻是……讓她在成王府裡待上幾日,僅此而已,但是……
“奴婢錯了,殿下饒命!
”
“行了,别再磨磨蹭蹭,該怎麼照顧公主,你該知道,記住,盡快讓公主好起來!
”鳳奕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再沒有看向寒冷的房中一眼。
可惜世事難料,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要成為悲劇的。
有了成王的吩咐,下人們再不敢怠慢鳳靈羽。
屋裡架上炭爐,被子也換了嶄新的。
成王府的管家又專門派了個大夫守着鳳靈羽。
公主身嬌體貴,雖然隻是風寒,他們也不敢大意。
事不遂人願,鳳靈羽的病不僅沒有好,反而越來越重。
每日開始發燒,燒的渾身滾燙,到了半夜還會抽筋。
成王府的管家,急的直冒汗,于是又請了一位大夫,當然是從京城中請來的。
兩個大夫商議了半天,一個說補氣養皿,一個說風寒入骨,需泡藥浴。
到了最後,也不知從誰的嘴裡傳出。
說什麼南皇舍不得女兒,想要帶走她。
原本隻是小範圍的謠言,演變到最後,僅僅一日,就成了整個京城的謠言。
時間其實過的并不快,在南皇駕崩的第二天晚上。
鳳奕坐在鳳靈羽的床邊,看着她迅速瘦下去的小臉,心情複雜。
在他身後,站着兩個謀士。
“殿下,事已至此,咱們還要再等嗎?
鳳擎那邊還沒有動靜,不過據臣的估計,他可能已經開始秘密行動了,咱們怎麼辦?
”
“殿下,二皇子能沉寂這麼久,定然不簡單,您請公主到府,原是想讓她靜一靜,調養身子,現在卻成了病重,隻怕事情難以善了。
”
兩人說完之後,同時看向床上閉着眼睛睡的昏沉的鳳靈羽。
鳳奕眼中痛心的情緒在不斷的翻湧,“她還這麼年輕,殉葬的事可否再商議?
”
同父異母的妹妹,從小也會偶爾在他面前嬉鬧。
如果現在有人提出讓她和親,鳳奕不會反對,至少她可以活下去。
但是殉葬太殘忍了。
南楚曆代帝王,偶爾也有殉葬的傳統。
但都是一些宮女或者冷宮的妃子,從沒有公主殉葬的。
“殿下,心軟不足以成大事,我們是要引出鳳擎,并非真的要讓公主殉葬!
”
鳳奕冷冷的笑,“那如果鳳擎不出現呢?
靈羽是不是就得殉葬了?
”
另一人神色有些凝重,“殿下,此事不可猶豫,皇後已開始行動,依臣看,太子近日似乎不太對勁,您要加快步伐才是!
”
鳳奕本欲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好,就照你們說的辦,另外,派人将沈月蘿帶來!
”
除了鳳靈羽之外,現在最重要的人,就是沈月蘿。
相比鳳靈羽的不确定,沈月蘿的作用無疑更重要。
“是!
”
雖然龍璟布下的局不好闖,他們所做的别院更不好闖,但現在也隻能咬牙搏一搏。
另一邊,遠在京城偏僻之處的一座宅院,門外的匾額上沒寫一個字,看上去平常無奇。
然而卻是戒備森嚴,周圍連隻鳥也别想飛進來。
鳳擎坐在太師椅上,手裡的杯子已被捏碎。
瓷器的碎屑紮進他的手心,鮮紅的皿順着指縫滴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