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風頓生感慨,到底還是女人心細。
“好,我們明早出發。
”慕容清風不想太折騰夏子夢,她現在還在調理身體中,馬車一路颠簸,必須讓她今晚睡個好覺。
夏子夢卻搖搖頭:“不,我們可以拖,但是葉梓萱等不得。
現在出發吧,在馬車上睡也是一樣。
”
這個……
慕容清風看夏子夢堅持地看着自己,便隻好摸着她的頭,同意了:“我這就讓人準備,你去喊秀秀來,有她随行照顧你,我也放心。
”
“嗯。
”夏子夢立刻跳起來,去隔壁房間喊睡了的秀秀。
慕容清風便去着手安排,一會兒工夫,随行的馬車和需要的物品,就都準備好了。
慕容清風不放心,還調了十個紫衣玄士随行,保護夏子夢的安全和應付随時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至于羽林軍,已經打頭陣先出發了。
醜時三刻,王爺一行浩浩蕩蕩離開了麗景山莊,直取官道,出京奔往德州井欄城。
馬車上,夏子夢枕着慕容清風的腿,身上蓋着舒服柔軟的金菊錦被,正閉着眼睛,熟睡中。
慕容清風不敢動,怕吵醒了她,隻是偶爾伸手幫她把滑落下來的黑發挑起,放回腦後去。
秀秀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
兩輛馬車在寂靜的官道上行駛,“轱辘轱辘……”的聲音一起一落,相互輝映。
秋天的夜晚,涼風習習,盡管剛剛隻是初秋,田間那在夏夜唱歌的昆蟲卻是少了大半,隻有稀疏的幾聲蛐蛐鳴叫,襯着夜景,有點蕭條。
待到天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日頭早早爬上地平線,将秋日特有的高陽展現。
明媚卻不刺目的日光灑落大地,頓時将大地染得寸寸金黃。
剛到辰時,夏子夢便悠悠轉醒過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坐在身邊的慕容清風,有片刻的恍惚:“怎麼坐着看我不睡呢?
難道看着我,就睡飽了?
”
“傻瓜,你忘記我們出門了?
”慕容清風不禁莞爾一笑,修長的食指輕輕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出門……
夏子夢的大腦還在當機中,足足看了慕容清風三秒才蓦地想起來,頓時一拍腦門:“對哦,睡迷糊了。
我們現在到哪裡了呢?
”
她驚坐而起,掀開旁邊車窗的簾子剛要看,忽然就覺身體一輕,接着整個人就落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兇膛裡。
“幹嘛……”夏子夢扭過頭看着慕容清風。
慕容清風便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剛醒來,汗還沒落呢就去吹風,着涼了怎麼辦?
”
是哦。
“一着急給忘了。
”夏子夢嘿嘿地笑,而後一低頭靠在他的兇膛,蹭着他懷中特有的溫暖。
慕容清風眼睛愉悅地眯起,笑意和情意在裡面慢慢浮現,越來越濃:“傻丫頭……”
“傻男人……”夏子夢小聲回嘴,然後抿着嘴偷笑,一臉的幸福。
聽到夏子夢的呢喃,慕容清風唇角的笑容更見飛揚。
慕容清風把玩了一會兒她的小手,然後情不自禁地低頭,在她漂亮的黑發上印下深情一吻。
“幹嘛?
”夏子夢頓時臉紅如霞。
“一會兒我讓車停了,洗漱吃了飯,歇息會兒還要繼續上路。
”慕容清風想到一天兩夜的路程,便不由得高高蹙起眉頭。
夏子夢看不到他擔心的表情,卻是從他話語裡察覺到濃郁的憂心:“安啦,隻是一天兩夜而已。
那會兒在我生活的那個時代,我坐車上大學,要做兩天三夜呢。
”
比起那種折磨,這種旅途,就像是浮生偷來三日閑,去旅遊度假呢!
而且在馬車上還能睡覺,還有戀人陪着,不是要太幸福了哦?
“大學?
是學士的學堂嗎?
”慕容清風疑惑地高挑起眉頭。
“噗……”夏子夢就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個時代的學士要學好多東西,都是大官,我們的大學生就隻是學生,嗯……怎麼說呢。
你們的學子考試後,最難的是殿試,一旦考中了就是狀元榜眼可以當官;我們的學子最難的是考大學,可考上了也還是學子,讀了四年書之後依舊當不了官,沒有工作,要為生計發愁。
”
慕容清風越聽越皺眉:“那上學幹什麼呢?
倒不如去種地經商,早早就發家緻富了。
”
“誰知道呢,我是因為同學都這樣過來的,就跟着一起了。
”夏子夢搖了搖頭,不懂,“不談這糾結的事情了,我們在哪裡歇腳呢?
”
慕容清風便隻用一隻手摟着她,另一隻手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
前方正好是一個莊子,炊煙袅袅,四周是一片田地,莊稼眼看就要收獲。
一陣風吹來,金色的稻穗便像是海洋一般,掀起一層層的稻浪。
“就在這裡吧,不會打擾百姓,也不會擔心被人驚擾。
”慕容清風放下車簾,立刻吩咐停車,就地休息。
車輛緩慢又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随行的影衛已經去排查危險因素,留下來的坐着雜役的活……撿樹枝生火的,尋找水井打水的,給秀秀打下手準備早點的,各種忙碌。
很快,吃好了早飯,馬車繼續上路了。
這一次再停,又是夜晚了。
慕容清風想找個客棧住着,因為他瞧出夏子夢精神變差,知道是趕路辛苦了。
可夏子夢卻依舊堅持趕路,最終慕容清風沒拗過夏子夢,隻好再次上路。
随着馬車的車轱辘聲響了一夜,天剛剛擦亮,他們便來到了德州的井欄城。
羽林軍已經化整為零,潛入進城,在關押葉梓萱的****附近潛伏着。
待慕容清風到的時候,羽林軍的将領王達立刻将得到的情況做彙報。
“王爺,郡……葉梓萱姑娘因為不願意接客,被****關押在柴房,已經餓了三天了。
”王達半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怎料,慕容清風還沒回答呢,在車上聽到這個的夏子夢一把掀開車簾,就要跳下馬車。
慕容清風頓時心驚膽戰,心髒差點都吓停了:“怎麼出來呢?
”
慕容清風急走上前,便将要跳車的夏子夢給抱住,穩穩放在了地上。
“當然是着急啊,快,你快讓人抄了這個****,把葉梓萱救出來。
”夏子夢一臉急切地緊緊抓着慕容清風的手。
慕容清風伸手去捏她的臉:“知道你着急,可是也要部署啊。
不然直接抄了****,肯定引起府衙的注意,洩漏我們的身份。
王爺逛****,這名聲可要不得。
再者,一旦葉梓萱淪落****的消息傳出來,不就傳到太後耳朵裡去了?
”
對哦,她一着急把這茬給忘了。
夏子夢一拍腦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錯了還不行嘛。
那你布置吧,一定要找點将葉梓萱救出來啊。
”
“接着睡會兒吧。
”慕容清風把夏子夢送回馬車上,便喊來王達和另一個頭領,囑咐了一番。
随後,他們便投奔了井欄城最大的客棧,入住下來。
羽林軍随着他們一起,潛伏着保護王爺和王妃的安全。
這邊――
****折騰一夜,大門緊閉,除了護院之外都睡了。
紫衣玄士負責行動,隻出動了一個人潛入****,便手到擒來将葉梓萱救了出來。
他帶着葉梓萱趕到慕容清風落腳的客棧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三刻。
這會兒,夏子夢已經睡醒,剛吃過了早飯。
“梓萱……”夏子夢看到渾身是傷,臉也已經被毀了容,傷口因為沒有處理好流着膿,頓時哽咽地一把捂住嘴,大哭。
慕容清風上前将她摟住,安撫着她。
他也很震驚,沒想到真王妃将葉梓萱賣到****毀掉還不算,竟然還殘忍至極地将葉梓萱的容貌毀的如此慘不忍睹。
“誰……”迷迷糊糊中,葉梓萱聽到一絲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時出現在她的腦海,她已經分不清是前生還是今世,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從高高在上的郡主,變成了人盡可夫的娼妓。
也許隻是南柯一夢吧,醒來了,她還是那個郡主,就将嫁給表哥的最幸福的人兒。
可是這個聲音打破了她的夢。
一朝醒來,才發現這一切都不是夢,不是夢!
“夏子夢……”葉梓萱瞪大眼睛,看着依偎在慕容清風懷中的夏子夢。
怎麼可能?
夏子夢不是被她殺死了嗎?
為什麼還好端端活着,還賴在她最愛的男人的懷中?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來自千年後,擁有複活的能力?
葉梓萱惶恐地看着夏子夢,忽然意識到上一次是自己中計了,夏子夢根本沒死!
所有的不甘和恨再次浮現在心底,她在地上爬着,伸出來的手像是要抓着夏子夢,把她也拖入這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怎麼不死,為什麼沒死?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就是蕭王妃……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淪落至此,我好恨好恨……”葉梓萱直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慕容清風看着她,那一瞬間的憐憫蕩然全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葉梓萱,你難道還看不清嗎?
事情因你執念而起,如果你不是處處針對洛兒下毒手,又和真王妃聯手意圖颠覆我慕容江山,你會落得如此下場?
”慕容清風冷冷看着她。
當年他答應太後會娶葉梓萱,不僅僅是因為那是一個計策。
也是因為他不懂愛,覺得葉梓萱單純善良,太後喜歡,适合做妻子。
可是現在再看葉梓萱,哪裡是當年那個美好的人兒?
“執念……”葉梓萱想笑卻笑不出來,臉一動便刺骨鑽心地疼。
可是她的心更疼,最愛的男人從來沒有愛過她,最恨的女人卻可以霸占她的最愛,過着她向往了多年的幸福生活。
不甘心,憤怒,徹底擊潰了她最後的理智。
“我的執念,便是拉着你陪葬,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葉梓萱忽然從地上跳起來,就要撲向夏子夢。
守着他們安全的影衛即刻現身,擋住了葉梓萱。
“撲通”一聲,她被推倒在地,狼狽地再也爬不起來。
夏子夢看着她這個模樣,又是替她感到可悲,又是一陣揪心:“梓萱,從來沒有人奪走你的什麼。
慕容清風從來不是你的,他也不是我的,他隻屬于他自己。
”
“你閉嘴。
”葉梓萱猙獰地瞪着夏子夢。
慕容清風擔心夏子夢被吓到,就想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去看。
夏子夢卻輕輕撥開慕容清風的手,盡管毀容的葉梓萱看起來很駭人,但是她卻并不覺得葉梓萱醜。
外表的美醜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梓萱,愛一個人不是得到,是要那個人幸福。
當初我不知道你和清風不是真愛,那會兒我明知道自己喜歡清風,可是仍舊願意為了讓清風幸福,選擇讓愛。
我甚至偷偷和夜幕冉合作,做了一艘‘萬裡陽光号’的大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在确定你和清風幸福生活的時候,揚帆遠行……”夏子夢一步步走到葉梓萱面前,拿着絲帕輕輕去擦她臉上的膿,“放下執念吧,你會覺得輕松很多……”
放下,為什麼要放下?
葉梓萱兇狠地一把推開夏子夢的手:“不要你假惺惺的可憐我,我就是恨你!
我就算下地獄,也要拉着你陪葬。
”
“啪――”的一聲,所有人都愣住了。
葉梓萱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子夢。
夏子夢打完了人,卻是眼窩微紅:“笨蛋,蠢貨,動不動就開口說生死。
你的生命怎麼就這麼卑賤?
多少人重病纏身,想要活老天還不給機會,可是你明明活着好好的,偏要去死,你怎麼就這麼賤?
”
大罵她還不算,夏子夢還突然蹲下來扯着葉梓萱的頭發,神情異乎尋常的激動:“要我陪葬你能耐了,有本事你怎麼不去找真王妃報仇?
她毀了你的臉,毀了你清白的身子,你卻一心想死?
好啊,你去死吧,然後看真王妃逍遙快活,知道你死了的時候嗤鼻一笑,說你活該,賤貨就該被糟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