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盛情款待
窗外的微風吹進來,吹起林婧雪額前的幾縷發絲,白勝南眼睛眨也不眨地拈起那散落在額前的發絲,将它們别進林婧雪盤好的發髻中。
“嗯。
”溫涼的感覺讓林婧雪很快清醒過來,她看了眼對面正襟危坐,眉目溫潤的白勝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奇怪,為什麼感覺剛剛有人在幫她擦臉。
白勝南的腳動了動,桌幾下的水盆和帕子便更隐蔽了。
林婧雪的困惑很快在目及到桌上的菜肴時散去了。
隻見桌幾上放着一個白色鎏金邊的搪瓷盤子,盤子正中放着一片大大的綴邊荷葉,荷葉上面堆着一團金黃燦爛鮮豔欲滴的鮮肉,鮮肉絞成一朵朵花瓣似的,上邊還粘着花芯似的紅色醬料,整個看起來就似花團錦簇的盆景。
“好美啊。
”單是看着,林婧雪肚子裡的饞蟲就滾動了起來,她手一伸,就要抓向那漂亮的鮮肉,一雙筷子擋在了她的面前。
白勝南滿是笑意的眼中似乎帶着一絲期待,“嘗嘗看。
”
林婧雪沒有注意到白勝南的表情,隻覺得這筷子來地甚是時候,順手接過便夾了一塊肉上來,入口酸甜鮮香,果然不是“虛有其表”,林婧雪忍不住又夾了一塊,把嘴中都給塞滿了。
“慢點。
”一杯酒遞到她的面前。
林婧雪哽地厲害,忙接過喝了一口,是雪花釀,混着眼前這菜喝,居然别有風味,酸辣上勁,“這是什麼菜啊?
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
這麼好吃的菜,不應該沒個名号啊。
“繁花似錦,韻味綿綿,錦花肉。
”白勝南的聲音溫軟,仿若說着情話,如漆雙眸看着林婧雪在他對面大快朵頤,不禁端起一旁的雪花釀,輕輕抿了一口,眼角劃過一絲淡淡的落寞。
花團錦簇,纏綿蘊藉,這是他特意為林婧雪做的一道菜,世上再無第二道,又怎麼可能有人知道?
就是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會下廚,隻為了讓眼前的人不再愁眉不展。
近日看到林婧雪用膳時總是恹恹的,便是山珍海味也沒什麼胃口,他便琢磨着林婧雪大概是心緒未解,仍舊惦念着昔日舊人。
白勝南的心情有些郁郁,這些日子他陪着她遊遍京城,本以為可以讓雪兒開解一二,誰知道根本沒起多長時間的作用。
這兩日她更是懶怠地很,根本不出門,盡躲在府中無人的地方,似乎不想讓人打擾。
若是放在以前她在将軍府,他自然是毫無辦法,可如今,她在安親王府,是他的安親王妃,他自然有的是法子。
選了這閣樓也是因為這閣樓正好對着她休憩的那大樹,曲音一起她便能聽地清楚,歡快的曲調也是他精心譜了好幾天才出來的。
雪花釀,錦花肉,他做足了一切準備,隻等她這隻滿是愁緒的小精靈過來,一醉解千愁,但願她從此無憂。
林婧雪面上泛着粉紅,眼中水霧彌蒙,雖是沒有貪杯,但一小口一小口的,那雪花釀也讓她喝了近兩杯,雖是有錦花肉配着緩解了酒勁,但仍是讓她醉倒在桌幾上。
“好吃。
”林婧雪豔紅的嘴唇中溢出幾句呢喃,“好酒!
痛快!
”
夢中,她似乎飄在一片七彩祥雲中,于天庭之上騰雲駕霧,好不痛快。
白勝南一雙如漆黑眸靜靜地看着林婧雪,良久,他緩緩起身,打橫抱起醉成一攤爛泥的人。
青竹正坐在門口一邊打盹兒一邊繡着繃子,遠遠地便看見白勝南抱着林婧雪走了進來,她忙起身,“王爺。
”
說着,便想要伸手去接過林婧雪,小姐實在是太……大白天就喝成這樣,這天還沒黑呢。
“不用你伺候了,我來吧。
”白勝南兩步越過青竹,直接進了内室。
青竹張大了嘴巴,看向白勝南高大的白影,又轉頭看了眼外邊天上斜挂着的暖陽。
天還早呢,王爺就算要在這兒過夜也該晚點來啊。
白勝南将林婧雪輕輕地放在床上,林婧雪今天十分乖巧,仿佛睡着了般安靜地躺着,隻面上紅暈暈染地厲害。
白勝南的目光在她的腳上停了停,眸子沉了沉,他蹲下身子,小心地抓起林婧雪的腳踝,一雙小巧的絨絲繡花鞋便出現在他面前,他修長幹瘦的手指捏住鞋後跟,微微一用力,繡花鞋便被脫了下來。
青竹才打水進來,就見到白勝南正蹲在地上,手上托着林婧雪的一雙小巧玉足,她腦袋“嗡”地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王……王爺,我來吧。
”青竹語無倫次地端着溫水走到白勝南身後,膽戰心驚地看着床上的林婧雪,就怕她忽然給白勝南來一腳,小姐的睡相不怎麼好啊!
白勝南沒有回青竹的話,隻轉身看了那水一眼,便折過身子,拿起盆中濕巾,擰幹之後行雲流水地替林婧雪擦了臉,洗了腳,又幫她掖好被腳,這才站起身來,靜靜地站在床邊看着林婧雪。
青竹腦中仿佛有熱流在湧動,她默默地收拾好水盆濕巾,輕手輕腳地向門口走去,臨跨出門檻時,她心中一動,忽地轉過頭,看向白勝南。
白勝南高大的身形如松柏般屹立在床頭,他的目光仿若六月的陽光,炙熱地能融化冬天的冰雪,視線定格在沉睡的林婧雪身上,仿佛看着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一般。
這樣的王爺,才應該是小姐的如意夫君,才配做小姐的夫君啊。
青竹鼻子一酸,轉過頭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林婧雪這一覺睡地深沉,第二日醒過來時,她整個人神清氣爽,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暢快,隻是鼻子間,嘴巴裡似乎還有些雪花釀的味道。
想到那小小的白瓷壇子,林婧雪舔了舔嘴唇,心中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把那雪花釀從白勝南手上要過來,酒是好酒,好酒就要喝掉才對嘛!
正想着,卻見青竹坐在大廳裡發愣,手上的針頭紮着手指了也沒察覺,她走到青竹身邊,“哈”地一聲,吓地青竹手上一個用力,那針紮地更深了,一個皿球冒了出來。
“小姐!
”青竹忙把出皿的手指放到嘴中吸允,雙眼帶着嗔怒地看着林婧雪,見她面上神采煥發,與往日的沉郁不同,那語氣也就柔和了許多,“小姐你醒了,可見着……”
“吃了吃了,放那麼明顯的地方我還能看不到啊。
”林婧雪打斷青竹的話,“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是你去接我的嗎?
我有沒有耍酒瘋啊?
”
“是王……”青竹嘴一張,差點就把王爺兩個字說出了口,想到白勝南昨天的囑咐,她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在林婧雪明亮的目光中低下了頭,“是我去接的小姐,小姐昨晚可安靜了,沒耍酒瘋。
”
“啊,那就好。
”林婧雪輕輕拍了拍兇口,松了一口氣,她最怕自己喝醉了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讓白勝南聽見了,讓兩個人之間徒增尴尬,尤其是現在她的身份,她不想讓白勝南知道她心裡還想着之前的種種,本來就已經夠麻煩他了。
青竹看着這樣的林婧雪,一時心中有些來氣,她索性轉過頭,假裝不理林婧雪,自顧自繼續繃子上未完的大業。
林婧雪沒有注意到青竹的情緒,隻當她照顧醉酒的自己累着了,便有些心虛,也不敢同青竹多說話,免得讓她說嘴。
目光往門外一瞥,見着兩個小丫鬟手裡拿着紙鸢有說有笑地走過,心中一動。
現在正是放風筝的好時候,上次白勝南送給她的那蝴蝶風筝,她随手放在書房裡,還沒用過呢。
這般想着,她便轉身到書房裡,拿了那蝴蝶風筝往王府的湖心亭走去。
整個王府裡幾乎所有的人放風筝都在這湖心亭,因為那湖很大,是從外邊直接引流進來的,流動的是活水,岸邊一排楊柳,還有高高的幾座拱橋,風向正好,站在那岸邊或者橋上,衣裙都能飛起來。
府裡現在沒人不認識林婧雪,若是她站上其中一座拱橋,恐怕其他丫鬟都要走光了,林婧雪不想打擾這群小丫鬟們的好雅興,就選了個僻靜的角落,慢慢地展開那蝴蝶風筝。
正打算放飛,卻在風筝的背面隐約見着幾個黑色的刻字,她愣了一下,忙把風筝收了回來,翻轉過來,隻見那小小的薄薄的骨架上,有一絲星星點點的黑紅,還有一排微不可見的刻字。
見慣了人皿的林婧雪一眼就認出那骨架上的豔紅是人皿,這風筝是她無意中說起之後,白勝南送過來的,若是師父做的,那便不會出現這種瑕疵。
這皿,難道是白勝南的?
這是他親手做的風筝嗎?
林婧雪心中一動,猛地把那骨架拉近,見上面的刻字是: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
“啪”地一聲,線軸掉落在地面上,長長的絲線散落一地,大大的蝴蝶風筝緩緩地飄落到地面上,仿佛被人折斷了飛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