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其心可誅
“要不是宣平他在烏山那邊養了不下三萬的私兵,我還當他是真地甘心做一個北平王。
”北帝想到自己初看到這個密折時的震驚,北平王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養了三萬的軍士,他卻毫不知情。
一個帝王的直覺讓他直接做出了果斷的決定,他悄悄地讓人帶兵去烏山那邊,想要将這三萬人拿下。
可是,不等烏山那邊傳來消息,太子府的暗衛又來報,最近有人頻繁地窺探太子府,怕是心懷不軌。
北帝當時就想要挑開所有的事情,先把罪魁禍首北平王下獄再說,可是,這個時候,燕國氣勢洶洶地來犯,北朝連失兩座城,朝中大臣個個心驚膽戰。
善仁太子和北平王兩個陣營的人都想去讨伐燕國,他私心裡當然是希望讓善仁太子的人去,可是善仁太子那邊的主力軍都去了烏山,如果身邊的人再去邊境讨伐燕國,那善仁太子的安危怕是不保。
不能派善仁太子的人去,自然也不可能考慮他打算處置的北平王,這個時候,他想到了白勝南,這是他最寵愛的小兒子,他文成武就,本該是最璀璨的皇子,也會是個最賢明的君主,可他偏偏無心政事。
這個時候,北帝也不能考慮白勝南的心情了,國家危亡之際,白勝南身為北朝的皇子自然應該做他該做的事情,他一紙诏書将他喊了回來,并且令他請命上陣。
好在,白勝南他一直是個明大禮的孩子,他不過是派人将燕國來犯的消息告訴了他,後邊的事情,他便完全如他意地去做了,并且,他還在短短半個月内,就打了個大勝仗,讓燕國毫無招架之力。
而且,他就要班師回朝了。
隻要等他回來,一切事情都會慢慢落定,北平王的私兵會被剿滅,他的野心他也會把它徹底打壓下去。
誰知道……
“善仁他是宣平殺害的,這肯定沒有錯,他怕是發現了我的計劃,想要搶先行事。
”北帝的目光從悠遠的西方收回來,落在一臉震愕的北後身上,“馨薇,宣平他的目的是我的皇位,如果楠兒不能及時回來,如今整個都城中根本沒有可以招架之力,我們恐怕要危險了。
”
北後整個人的腦子都有些空白,她感覺短短的幾個時辰内,她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以為的老實憨厚的兒子居然包藏禍心,她以為的坦誠相向的丈夫隐瞞了她太多。
如今,她的大兒子就這麼走了,她的丈夫非但不能在這時候為他報仇,反而要繼續隐忍到她的小兒子步入險境。
“緻郎,你為何現在才跟我說。
”北後到底是管理後宮多年,她的心境非同一般,她強忍着心中痛意看着北帝,想要問一個明白。
北帝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馨薇,我本想着,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想讓這些雜事煩擾了你。
”
“雜事?
國家大事,我兒性命,豈能是雜事?
”北後失望地看着北帝,“緻郎,你實在是老糊塗了,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
言罷,她站起身,“告訴我,善仁在哪裡,他的最後一面,我要去看看,他一個人走在黃泉路上,我這個做娘的,怕他害怕。
”
“馨薇,你不要這樣。
”北帝見北後對他甩臉,心中痛苦,卻不能表露出來,他拉住北後的衣袖,“現在已經是子時一刻了,有什麼事情,隻等明日醒過來再說,可好?
”
“放開我!
”北後甩開北帝,轉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找到,你自己睡吧!
”
言罷,也不等北帝再開口,她便疾步離開了,就像是要逃離什麼一樣。
等到終于出了北帝的寝宮,北後眼中的淚水再忍不住,噴湧而出,她蹲下身子,在冰涼的月色下低聲嗚咽起來。
“馨薇……”北帝剛想要追上北後,卻感覺一陣眩暈襲來,他揉了揉腦袋,好半天才站穩,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呆呆地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然後便直直地朝着床上走去,竟是完全忘記了去追北後這件事情一樣。
日上三竿,北後從悲痛中清醒過來,她轉頭看向白福,“白總管,陛下今日可用膳了?
”
白福搖搖頭,“回皇後娘娘,陛下今日一整日都不見人,老奴實在是不知道陛下可曾用膳。
”
“不見人?
”北後眼中帶着一絲痛色,“他還知道要臉皮了?
兒子都死了,他還做這副樣子給誰看,給我看嗎?
”
白福低着頭,隻聽北後罵着北帝,卻是不敢為北帝說上一句。
罵歸罵,北後想到昨晚上看到的北帝一夜之間蒼老的面色和頭上的白發,到底有些不放心,她站起身來,“走,我去看看。
”
白福忙跟着她一起小跑着出去,在他們的身後,冰涼的棺材裡躺着一個僵硬的屍體,他的周圍放着很多冰塊,面色栩栩如生,仿佛睡着了一樣。
兩人一路往明陽宮走,可走到半路,北後忽然停下步子,轉身在四周看了一下,這才問白福,“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跟着我們?
白總管,你感覺到了嗎?
”
“回皇後娘娘,沒有。
”白福雖是這麼回着,卻是起身湊近了北後,壓低聲音道,“有兩個有功夫的人跟着我們很久了,而且不單是如此,這一路上太安靜了,連個走動的宮女太監都見不到。
”
白福一提醒,北後瞬間警覺了起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何止是宮女太監,本該在宮中巡邏的禦林軍也沒一個人影。
不知為何,北後忽然想到北帝昨晚的話,不會是……她心中不安的感覺強烈起來,向明陽宮的步子也加快了許多。
兩個人很快到了明陽宮,宮外的人卻都換了個遍,根本沒有北後熟悉的面孔。
“你是誰?
”白福率先向前走了兩步,皺着眉頭看着攔在他身前的太監,“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跑到明陽宮裡來了?
”
那太監十分年輕,卻長了一雙深沉的眼睛,他沉沉地看了白福一眼,也不等白福反應,便一招手,“來人啊,請白總管去喝後殿茶。
”
“大膽!
”白福剛要有所反應,就被人從身後扭住了胳膊,一個布團堵住了他的嘴,他掙紮着被人帶了下去。
那小太監面色沉沉地看着白福消失,這才轉頭看向北後,面上卻是十分恭敬,向前行了個禮,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
“請安?
”北後并不受他的禮,她冷笑一聲,“本宮哪裡當得起,都敢當着本宮的面綁殺本宮的人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宮裡換了個主子呢!
”
北後意有所指,那小太監卻是面色不變,不急不緩地對北後道:“陛下身體不适,太醫如今正在裡面給陛下診治,若是知道皇後娘娘來了,陛下的身體興許就好地快些。
”
“你說什麼?
陛下他……”北後本還有意套話,但聽到北帝的身體出了問題,她再顧不上其他,推開小太監,急匆匆地往裡走去。
到了寝宮中,她見北帝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眼中似有怒色,卻隻幹瞪着眼睛。
北後見他這樣,心中一疼,忙上前推開那坐在床前的太醫,“陛下,你這是怎麼了?
”
“啊~”北帝目光往插在他嘴上的銀針看去。
北後見狀,也不等那太醫發話,當即伸手将那銀針拔了出來。
“宣平他反了,如今整個明陽宮都是他的人,我的身體……咳咳……我的身體隻怕也早出了問題。
”北帝怒視着站在北後身後不遠處低着頭的太醫,“黃太醫是宣平的人,虧朕一直信任他,他竟然一直隐瞞朕。
”
北後這時候早猜出了太醫的問題,但她現在不想計較這個,她伸手放在北帝嘴邊,不讓他說話,免得他越說情緒越激動,她看着他的面色實在是有些衰敗,眼神也有些迷亂,這讓她十分擔心。
“黃太醫,如今我們這個情形,你能告訴本宮,陛下他到底是怎麼了嗎?
”皇後轉頭看向黃太醫。
黃太醫的頭垂地更低,卻是如實回了北後的話,“回皇後娘娘,陛下中了一種叫‘百魅生’的毒,此毒無色無味,常人不易察覺,短時日服用能讓人精神亢奮,但長時間食用就會迷亂人的心智,損傷人的中樞神經,輕則癱瘓,重則殒命。
”
“百魅生?
讓人精神亢奮?
”北後想到北帝每次吃了北平王敬獻上來的鮮果之後都會紅光滿面,精神滿滿的樣子,瞬間明白了過來。
北平王,他當真是喪心病狂,非但殺害親兄弟,竟然還給自己的身生父親下毒,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