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杌,這塊土地就交給你了,另外,再給你添加五名苦役犯,用于在這塊土地上的勞作,記住了,别的土地上該交多少地租,這塊土地上也要交多少。
”
回到聚落,楊俶給後杌安排了更多的資源,他在衆人面前惡狠狠地威脅:“如果交完地租還有剩餘,剩下的可以歸你,如果不夠,就要拿你自己的糧食來湊!
”
這是實驗田,黍和大豆的選育将在這裡進行,雖然名義上楊俶還是這一小塊公田的主人,但使用權其實是交到了後杌手裡。
後杌躬身應允:“您的意志。
”
衆人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後杌,首領從野外弄了些奇怪的草葉回來,愣是要讓他種出黍一樣的産量,這不是存心刁難他嗎。
如果首領要把這塊地給自己,那絕對要可勁推辭,這分明就是刁難嘛。
一定是後杌哪裡得罪了大首領,沒準就是因為戰鬥中開了小差。
楊俶哪裡不知道吃瓜群衆的想法,于是示意後杌起身,帶着他稍微走遠,避開隼翼和其他人可以聽到談話的範圍。
“後杌,你有壓力嗎。
”
後杌猛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有,但是有你那些神奇的農耕知識,我絕對可以做到!
”
“很好,”楊俶拍了拍這個精瘦農夫的肩膀,“剛才那些話,主要是說給别人聽,因為你沒有更多的戰功,而現在的土地,是嚴格按照戰功分配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
後杌恍然大悟,首領剛才給自己獲得土地的過程施加那麼多嚴苛的條件,歸納起來無非兩個字。
服衆。
憑什麼這個人沒有足夠的戰功,就能獲得更多的奴隸?
憑什麼這個人種地技術強,就要給他更多的土地?
楊俶就是要守住底線,讓人知道一個概念——不存在沒有戰功,就能獲得土地這種事情!
他後杌今天拿了這塊地,可能比他不拿還要慘,你們誰敢效仿?
誰有自信拍着兇脯說,我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把這名為菽的野草,種成黍一樣的糧食?
這就是所謂的“規矩”。
而規矩變成了鐵律,就能打造出秦軍那種橫掃六合,吞并八荒的強軍。
“所以後杌,你給我記住咯,”楊俶小聲叮囑,“你隻管放心大膽去做,不成,有我頂着,失敗了,那就是我楊某人看人不準,是我的錯!
”
後杌強忍着激動的表情,不讓遠處的其他人看到,他幾乎把嘴唇咬出皿,指天起誓道:“大首領,我要是沒能把您的菽種成功,就讓我出門就被落石砸死,被河水淹死!
”
楊俶從後杌眼中看到了十足的熱忱。
改良農作物的事務已經安排,那麼下一件事是利用畜力,以隼翼為首的狩獵隊被派出去找野生的牛羊了,可是他們找他們的,楊俶也閑不住。
狩獵隊出去了,事實上河灣地的男子就出去了大半,剩下的人都是武器不離手,生怕那些奴隸起來造反,對此楊俶并不擔心,隻要有虎牙坐鎮,沒有武器的反抗者完全無法形成威脅。
河灣地的夜來得很快,時至初秋,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楊俶發現楓葉已經開始由綠轉黃,再過一些日子,就是層林盡染的紅色。
晚飯都是楊俶和尤麗娅兩人一起做的,古人的吃法比較粗糙,不是煮就是烤,如果隻是煮的話,口味雖然比較清淡,但不失為一種健康的飲食習慣。
當然尤麗娅不能接受,她還是要往烤肉上抹蜂蜜。
楊俶實在看不下去,說我來給你做個有特色的,不過暫時保密,你先老老實實吃幾天清淡的。
這是要做什麼菜呢,糖醋排骨。
醋是谷物釀造的,和後世那種醋酸比起來,酸味稍微欠缺,但香味十足,從口感上來講絕不會比現代的醋要弱。
糖倒是沒有,因為河灣地沒有甘蔗種植,事實上以楊俶所掌握的知識,并不知道這年代蔗糖是否已經被某些民族使用,但現在有替代品,也就是蜂蜜。
于是楊俶把黍磨成了糊狀,用于代替澱粉。
糖醋能否制作成功還是個問題,但楊俶有時間來進行實驗。
現在的聚落眼看蒸蒸日上,處于發展穩定的上升期,内有農作物待種植,耕地待擴張,外有巨獸被獵殺,異族被消滅,後續的發展,都不是一蹴而就可得,還需要時間。
實驗失敗品都被拿去喂了虎牙,這大個子不知道糖醋排骨原本的口味,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楊俶的試驗品,隻道是大首領看自己練兵勞累,前來慰問,不由大為感動。
“大首領,又是您親自送肉啊!
好吃……就是有點酸!
”這是醋放多了。
“大首領,這肉的分量可真足,好吃!
不過就是外面這層粉有點硬,咬得我牙齒生疼!
”這是黍糊炸硬了。
“大首領,我不是說您前幾次的肉不好吃,不過今天的做法,感覺還真是不一樣啊。
”
其實都是一種做法,當然試驗品本人是不知道的。
聽到虎牙這麼一說,楊俶馬上伸出筷子,夾起了盤子中的一塊塞進自己嘴裡……嗯差不多就是這個味兒了。
經過幾天的實驗,楊俶的糖醋排骨終于在某個傍晚出爐了。
掀開首領棚屋門口的獸皮,尤麗娅鑽了進來,那腦袋才探進來半個,嘴裡已經在那兒念叨:“楊俶,你今天一定要把蜂蜜給我,少就少點兒,我保證不會長胖的。
”
楊俶以健康飲食為借口,已經斷了尤麗娅三天的甜食。
毛妹口中已經淡出鳥來,恨不得夜襲首領棚屋,把整罐蜂蜜偷走。
楊俶小心翼翼捧出個陶瓷壇子,上有暗紅紋路,頂端的圓形壇蓋與壇口嚴絲合縫,幾乎不留一絲空隙,顯示了陶器制作人的高超手藝。
壇子的邊緣留了一點暗紅色的粘稠糊狀物。
尤麗娅鼻子猛吸幾下,臉上神情大變。
“額,去桌邊坐着,野菜還沒炒好呢!
”楊俶意識到自己的嗅覺已經習慣了糖醋排骨濃烈的香味,自以為是把肉蓋嚴實了,沒想到糖醋醬稍微在外面沾上了那麼一點,居然被毛妹嗅到。
尤麗娅把門口的獸皮一甩,兩手在褲腿上使勁抹了兩把,無視楊俶的呵斥,上來直接就要搶排骨壇子,那眼神幽幽放着綠光,俨然是一頭餓極了的母狼。
“尤麗娅,你給我去洗手!
”楊俶抱緊了手中的壇子,瞪眼呵斥。
毛妹終于從開戰鬥狂暴的狀态中回過神來,她張開雙手看了看,還留着魚叉和矛柄上的泥土,小心斜了一眼楊俶,發現後者一臉堅定,于是撅着嘴洗手去了。
壇子被放在桌子的正中,楊俶在蓋子上壓了兩顆大蔥。
那蔥莖幹青白可人,蔥葉墨綠鮮嫩,被楊俶用手指戳着三秒,終于吸引住了尤麗娅的目光。
“等我炒完菜回來,這兩顆蔥,還是這樣子的,”楊俶收回手指,然後戳向尤麗娅的鼻子,“能做到不。
”
“不能!
”毛妹抗議。
“嗯?
那以後再也沒的吃了。
”楊俶闆起臉。
“能。
”尤麗娅吞着口水小聲回答。
好,就是要再三和她強調過才行,楊俶回去廚房,開始用豬油炒菜,炒這種做法在唐宋之前都還很不盛行,煮才是大部分人做菜的手法,那麼今天既然把糖醋排骨這種經典的中華佳肴複原了出來,炒菜也就順帶一齊搞定吧。
随着加厚陶鍋的幾聲呲啦響過,石器時代的炒菜終于出爐,楊俶不由擔心的看了一眼新建廚房上邊的煙囪——這香味估計能飄很遠吧,不過無所謂,原本聚落中的居民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們都成了統治階級,也就是實質上的奴隸主。
這麼胡思亂想着,一盤瑪瑙般的青翠炒菜被放入了盤子,楊俶屌絲這麼多年,隻為自己服務過的手藝終于有了第二個人來分享,此時也是激動異常。
一葷一素,肉管飽!
在這個蠻荒的時代,已經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開——飯——咯~”楊俶學着後世那些大廚的架勢,一手平端盤子,一手背在身後,小碎步锵锵锵踩着并不存在的鑼鼓聲出來,抖擻精神就要把那炒菜往木桌上放。
嘿,這是啥。
尤麗娅不知從哪裡又弄了個陶盤,原先那放肉的壇子似乎是原封不動,蓋子也是蓋好的,就是壇子邊緣不知為什麼多了好些糖醋醬,大蔥也顯得有些奇怪,雖然還是那個角度,隻是原本青白的莖幹上多了點紅色。
尤麗娅捏着個小叉子,把一塊糖醋排骨往嘴裡送——她腮幫子鼓鼓,嘴裡還嚼着一塊。
“尤、麗、娅。
”楊俶放下炒菜,口中一字一頓地嘣出毛妹的大名。
尤麗娅愉快的表情頓時僵住,她又長又卷的睫毛忽然快速閃了幾下,眼珠滴溜溜一轉,趕緊避開了楊俶的怒視,脖子一挺,用力把嘴裡的肉咽下去,鎮定回答:“唉。
”
“你看這大蔥?
”
“這蔥……它不曾動。
”毛妹嘴上堅持,可身體卻很老實,她拿叉子的那隻手顫顫巍巍患了帕金森似的探出,眼看就要叉上最後一塊排骨。
啪,楊俶的筷子夾住了叉子,把叉子挑開。
那兩柄餐具開始東西方文明火花的碰撞。
一劍西來!
拜年劍法!
在楊俶名為“廚子之怒”的威壓下,尤麗娅終于宣告失敗,她進入了戰敗投降模式,一邊吃着炒菜,一邊被楊俶苦口婆心教育。
尤麗娅說我知道錯啦,您就大發慈悲原諒我吧,以後不敢啦,唔隻是控記不住唔記幾啊。
楊俶吃着那最後一塊糖醋排骨說,不能原諒,再也不做了,你這行為是對廚子的大不敬。
尤麗娅聞言趕緊坐到楊俶這張凳子上,用力把他往那邊擠了擠,嘿嘿笑道:“大首領,我們三天吃一次,好不好?
”
“不可能。
”
“嗯……”尤麗娅皺了皺鼻子,又說,“要不就算你收集到了一種食材,我可以先預支給你一個kiss?
”
楊俶深吸一口氣,差點就說好啊,來一個十分鐘的!
可眼前畫面一變,恍然出現了一個吃胖了的尤麗娅,她把那根要十個南朝鮮特種兵才能扛起來的原木咚地往地上一扔,扭着水桶腰上來就要吻自己。
大夢初醒!
楊俶被幻象吓一哆嗦,擡手便道:“一星期一次最多!
而且,這是我們最後的蜂蜜了,我得去一趟别的部落,多換些鹽巴和蜂蜜回來。
”
這是為了滿足部族日益增長人口的飲食需求,也是為了改善自己和毛妹的夥食。
當然,更重要的是開辟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