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初夏,天氣不算悶熱。
漢帝劉宏漫步在未央宮外,身後緊跟着的宮女輕揮蒲扇。
在他的身邊,幾位常侍指揮着小宦官們提着鋤頭挖着起勁兒。
“掖庭令啊,你看這渴烏引水所用道路在宮中幾時能挖好啊?
”
看到劉宏對道路進程有些不悅,時任掖庭令的畢岚急忙點頭說道:“回陛下,宦官們身殘體弱,要挖好道路隻怕耗時甚久,老奴見掌戟宮門的衛士都身強力壯,鬥膽請陛下命他們來疏通道路,那樣不出一旬便可挖好。
”
“這樣……準了。
”劉宏輕輕颔首,一指畢岚身旁的小宦官道:“你過來,去告訴北宮衛士令,讓他看看是哪個都候在值,命他帶人過來。
”
小宦官急忙叉手應諾,小碎步跑遠去報信。
劉宏伸了個懶腰,随口問道:“讓父,你看過朕的渴烏圖紙,覺得這個東西做出來之後怎麼樣?
”
一旁的張讓正引着劉宏前往玄武阙乘涼,聽到後便低頭說道:“陛下圖紙巧奪天工,做出來後推廣全城,是百姓之福。
”
“嗯……”滿意地點着頭,劉宏登上未央宮北面玄武阙,登高遠望,下面宦官幹活幹的熱火朝天,現在日頭才剛升起來不算熱,盡管初夏,到了正午時分照樣會日光曬人。
張讓搬着蒲團,放到靈帝身後,便站在身側默不作聲陪着靈帝望遠。
在他身後早有小宦官也為他拿來蒲團。
“讓父,北宮都候裡是不是有個是梁尚書的弟子?
”
張讓低頭說道:“回陛下,北宮左都候名叫馬越,涼州庶民出身,是梁鹄任刺史時收下的記名弟子。
”
“對,就是他,梁尚書對他很是信任啊,朕看段穎死後怕涼州混亂害了他的性命把他召回朝廷,想不到他沒帶别人,除了自己兒子就是這個馬越,不但為他舉了孝廉,還舉他為縣尉給他升遷機會。
”
張讓笑道:“回陛下,這個馬越确有本事,他不但是梁鹄門生,還是裴家的女婿。
”
“裴家?
”劉宏面露不解,問道:“哪個裴家?
”
“回陛下,河東裴家。
”
“喲,這個馬越,關西的那些家族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他怎麼娶了裴家的女兒,等下朕得好好問問他,有意思。
”
張讓一看劉宏來了興趣,急忙說道:“陛下還是不問的好。
”
“這是為何?
”劉宏納悶兒的問道,說完便又換上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讓父你說得對,不能問,這馬越以一介庶民娶了裴家的女兒肯定日子過得不大如意,不問為好。
”
“陛下,不是這樣。
”張讓說道:“這就是老奴說的馬越的有本事了,裴家女兒送到涼州地界的時候被賊人截殺了,整個送親隊伍全部被屠,因此……”張讓小心的看了劉宏一眼,說道:“馬越結的……是陰親。
”
“陰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劉宏急忙問道,他對這個事情太感興趣了,小的時候生活在宮外,他知道很多皇帝所不知道的事情,長大了到宮裡成了皇帝,但他一直都有一顆對外界好奇的心,尤其聽到這種勁爆消息的時候。
“就在去年,朝廷剛剛通過了梁鹄的立羌王北宮玉的奏折。
殺害馬越妻子的賊人,授命于北宮伯。
”張讓看劉宏很有興趣他也開心,他的使命就是讓皇帝高興,皇帝開心了,他也就更好過,于是他小小的買了個關子,接着說道:“這北宮伯,就是北宮玉的哥哥。
”
“後來呢,讓父一次說完吧,别吊朕的胃口。
”
“諾。
”張讓低頭說道:“這馬越有勇力,裴家女兒喪禮上的祭品,便有那兇手與北宮伯的人頭。
”
“嗬,這馬越,可以啊。
你看這家夥,真厲害,他怎麼去的,讓父快一次說完,别再讓朕吊胃口。
”
看劉宏聽到馬越複仇沒有生氣反而更有興趣,張讓這才放心,他跟馬越無仇無怨,更是與梁鹄關系不錯,梁鹄全力幫助馬越他是看在眼裡的,能為老友的弟子美言幾句他自然不會放過。
“馬越怎麼拿到這兩顆人頭的老奴的并未收到準确消息,但據涼州鄉闾傳言,馬越是帶着一幹親信奔襲金城羌人部落,在部落裡殺了這兩個首領随後全身而退。
”
“好大的膽子!
讓父你給朕說這麼多……”劉宏看了一眼張讓,輕笑了一聲,道:“是覺得這馬越是個可造之材嗎?
”
“陛下息怒。
”張讓急忙跪倒,誰也不傻,劉宏看出了張讓的意圖并未發怒說明有個好的開始,但張讓侍候皇帝多年,自然知道劉宏好大喜功的特點,做奴才的他要把戲做全,連聲說道:“陛下息怒,老奴隻是覺得這馬越是個可造之材,并無其他想法……”
“行了,起來吧。
”劉宏輕輕點頭,問道:“讓父覺得這馬越有何可造的地方?
冤有頭債有主,殺了兇手就算了,突襲羌人部落殺酋帥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涼州本就動蕩不安若他這一殺出了什麼亂子他擔當得起嗎?
快意恩仇的遊俠性子太過輕浮了!
”
“陛下息怒,老奴覺得這馬越的确可造,首先,他底子幹淨,除了梁尚書之外沒有其他人的烙印,沒有清流大臣,沒有世家大族,也沒有我等宦官,而梁尚書又是陛下的親信。
況且梁尚書擇徒标準很高,馬越以一介庶民出身拜入門下,老奴還未見過梁尚書為其他弟子謀官,可見他很得梁尚書之心。
殺酋帥報仇的确是太過輕浮,但他抗擊鮮卑是不假的,是個勇武之輩。
如今他在朝中無人拉攏,若得陛下賞識他又怎能不為陛下效命呢?
”
張讓說這些的時候,劉宏一直認真地注視着他,等他說完末了,劉宏笑道:“讓父是覺得朕猜忌你了?
”
“老奴不敢。
”
張讓說了許多,劉宏最注意的還是那句,他沒有清流和宦官的印記。
“行了。
”劉宏擺了擺袖子,轉頭看到數百步外的宮門列陣走來一部持戟衛士,劉宏笑道:“為朕開鑿水道的人來了,去看看是不是馬越,讓朕看看這小子是否如讓父說的那般可造之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