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兵馬再度出征了,這一次出兵的動作比起過往,無論是東進冀州還是南援益州都算不上什麼大動作。
???往年涼國一出兵便是六萬、八萬地向往奔走,而這一次兩路兵馬加在一起才不過堪堪三萬,而且還沒有什麼号稱五萬之類的自大稱号。
隻是中正嚴明的萬餘大軍自潼關滾滾而出,甘甯大軍一路向東沒有絲毫避諱,而就在甘甯所部兵馬之後,氣勢洶洶奔出來的還有華雄與李傕郭汜所督的并州部兵馬。
并州人在潼關休養生息已有十載,盡管并州的兵馬年年換防,但坐鎮潼關的将帥卻從來都沒變過,始終是華雄都督。
潼關地處險要,既然地處險要,就一定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裡,這是馬越對潼關守将的唯一要求。
盡管十餘年未曾挂帥出征,華雄不複壯年,那顆關西男兒躍動不安的雄心卻從未有絲毫減弱。
此次盡管他的使命僅僅是為甘甯所部兵馬做好沿途補給線的安全,卻自關西拉出了三萬軍隊,打着協助朝廷郡縣駐防的旗号在三日之内分兵連下弘農郡及河南尹的十二座城池。
甘甯這個人的性格在涼國衆将中屬于比較虎的那種,論打仗他是敢打敢拼,但私底下這個人的性格并不像關羽那麼有長者之風使人信服。
恰恰相反,甘甯的壞脾氣有些類似楊豐,卻比楊豐難管教多了,整個涼國上下也就隻有馬越能夠約束得住。
一方面是到底甘甯是跟着馬越身後讨生活的部将,本身就帶着服從的本分,而另一方面也要歸功于馬越對待部下上善若水的脾性,對他們這些劣迹斑斑多少性子裡都帶着作亂成分的豪俠一視同仁又多加親待。
說來倒也算知人善用。
若是穩重如徐晃,率兵一定會在弘農郡經由熊耳山下荊州借道,完完全全地避過洛陽所在的河南尹,走魯陽平頂山一線至豫州,再由豫州入兖州平順穩當地進入徐州戰場。
??但甘甯的性格決定了他會走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條危險,狂妄,卻也給士卒提氣的路。
自出潼關涼國遠征軍自弘農郡一路向東,遇城下城,遇林劈路,不閃不避地直朝東方而去。
甘甯跟随馬越之前就是個好排場的角色,入水即揚錦帆,登陸便陳車騎。
明明頂着賊人的身份卻恨不得走到哪兒都讓天下人知道江玲兒甘甯來了!
追随馬越之後在洛陽還稍有收斂,畢竟主公馬越也不是袁氏那樣的四世三公,當年梁府也沒到能平趟洛陽城的程度,他自然也不會給梁府惹什麼事情。
但今時不比往昔啦!
涼王這橫野将軍的名号給的太過舒心,出征前夕馬越剛告訴群臣什麼叫橫野,今天他甘興霸就要告訴天下,什麼叫橫野。
“來人,把涼國橫野将軍的旗号打出來,一路向東,進軍!
”
弘農的正東是河南尹,河南尹的正中就是大漢皇都洛陽的所在……甘甯一路就是沖着洛陽去的!
一路上前有涼王覆甲雄兵開道,後有并州虎狼保駕,更是助長了甘甯本就狂妄的心,當即下令一路不閃不避地沖入河南尹,誓要在洛陽兜轉上兩圈看一看到底是涼國隴都的東西大營英姿雄武還是洛陽南北大營來得勇武。
兵臨洛陽,一路走到谷城便見到遠遠地看到北軍中越騎在軍陣的千餘步外的馬上提着長弓遊曳着,甘甯嘴角勾起笑容,一路上來自朝廷各式各樣的試探他早就看了個通透,自己也心知自己這麼一下子絕對把朝廷那些人吓得夠嗆。
但這可不算完,甘甯可不隻是來遠遠地吓唬吓唬他們,涼國的雄兵壯馬,可要離近了才看得清喲!
抱着如此心态,他更是直接将近兩萬的兵馬分為八個能夠各自為戰的陣型,分散開了直撲洛陽,吓得洛陽城外的南北兩座大營兵馬傾巢而出,被他的軍隊逼着再緩緩退到洛陽城下。
??要看??書?
不是南北二軍的将領不想打,自曹操入主洛陽之後夏侯兄弟便領了将軍位常駐南北二營,這兵馬的将軍脾性絕對是硬氣的,但這仗打不了。
首先,這兵馬的背後是遠在隴都橫掃六和的那個男人,無論曹操還是皇帝劉協,如果涼**隊不率先發難,他們是絕對不會下令動手的。
夏侯惇的北軍一出大營,洛陽城裡便飛馬傳來曹操的手令,如果涼國兵馬不動手,他們便隻能用言辭威吓。
就這樣,兩個氣蓋世的将軍愣是被甘甯領着兵馬八個軍陣從三十裡外硬生生地逼回到洛陽城下,有把兵馬塞回營中。
“荀彧,可看清那是涼國誰的旗号?
”
洛陽西牆,滿朝的文武都聚到城牆上看着遠方的那條淡淡的黑線,那個位置本來應該能看到洛陽西南上林苑的層層綠色,但是現在卻隻能看到一條越來越近的黑色。
曹操甚至聽見了旁邊一名漢室老臣牙齒在口中打顫的聲音,或許遠方的黑色兵馬讓他們想到了曾經大将軍何進的腦袋挂上青瑣門那段日子,或是讓他們想起了袁氏滿門二百餘口在涼州少将軍馬休死後的一旬在城南被削掉了腦袋。
那些鮮皿使得城南被浸下的痕迹的土地無論如何都無法清理幹淨,最後朝廷隻得動用了南軍的将士與征發民夫力役将大片地皮挖去……這是那個涼州男人帶給洛陽人的恐懼。
曹操敢打包票,在那些洛陽高枕無憂的夜裡,這些老臣一定不止一次夢到當年的場景。
修着美髯的荀彧看着遠方搖了搖頭,“這不會是涼王,涼王脾性光明磊落,不會行事這等狂妄……隻怕是他的部将,隻是不知是涼國的那位上将軍來了。
”
曹操默然地點了點頭,招過身後持刀披甲的期門武士說道:“快去問問夏侯将軍,來人是涼國的哪個将軍。
”
期門武士噔噔噔地跑下城樓,曹操帶着文武百官在城頭皆默不作聲地看着遠方那條淡淡的黑線變得越來越粗,鋪天蓋地的黑色甲胄與雄健的涼國大馬慢慢顯出輪廓。
人們對這支軍隊太熟悉了,因為在軍陣最前的兵馬有着絕對醒目的模樣。
這支騎兵就像馬經一般告訴所有看見他們的人,在人們腦海中所能想象到的最優秀的駿馬是什麼模樣,那他們坐下将雄健肌肉藏在玄色鐵铠之下的駿馬便是什麼模樣。
與他們的坐騎一般穿戴着可怕的涼國重型騎士甲的男人武裝到僅僅露出一雙慣看了生死的眼睛,後腰背着兩到三柄入鞘的戰刀,戰馬左側挂着一杆精鐵短矛,騎士右手擎另一杆丈五騎矛,左馬臀攜弓右馬臀帶弩,馬屁股上面的包裹裡裝着幹糧與簡易的行裝。
根本不用多想,在後面那大批涼國正規軍中一定有與他們同樣數量的步卒也騎上了戰馬,那是在閑時專門幫他們這些重甲騎士攜帶裝甲的馱馬。
他們的幡号在人們心中與地獄索命的閻羅有着同樣的意義,涼州覆甲軍、涼國覆甲軍、涼王覆甲軍,涼王寶座下的四條腿……說得都是這些可怕的男人,涼國乃至全天下最強悍的武備。
曹操都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哪怕潼關緊閉,涼國的情報仍舊每個月都像臘月的雪花一般飛進他府邸中的幾案上,對于這支軍隊的武備他早已心知肚明,就連涼王覆甲軍哪怕換了另外一種模樣的馬镫這種小事兒他的心知肚明。
傳信的期門武士奔跑而回,見到曹操出神望着遠方,便側身到荀彧身旁輕聲耳語幾句,随後退至一旁。
“孟德,領軍的是馬越麾下曾經的涼州覆甲步卒的将領甘甯甘興霸。
”荀彧上前走了兩步,對曹操說道:“此人從前就很講究排場,如今看情形更勝從前,要不要讓曹純将軍帶虎豹騎去殺殺他們的威風,也好讓他收斂收斂。
”
“甘甯,甘興霸……嗎?
”曹操回過頭,看着越來越近的數個軍陣擺了擺手,輕輕笑道:“不必了,虎豹的賣相又未必比得上他們。
”
“再說……最好的武器難道不應該放在戰場上顯威嗎?
”知道不是馬越,曹操的心明顯松了一截,如果隻是甘甯帶兵街道,卻也隻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問題,可如果是涼王馬越親自前來,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直接是抗诏行事,朝廷與涼國之間就必須要發動一場戰争了。
“他喜歡像隻猴子一樣在城下轉悠就讓他去轉吧,不要管他,傳令南北二軍閉營不出,涼**不敢攻營。
”
甘甯在洛陽西門外千步距離勒住了坐騎,帶着邪笑望了望城門上那些淡淡的人影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到,攥着馬鞭作勢拱了拱手,口中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陛下,甘甯拜見了,請恕下将不得全禮。
”
輕聲說罷,甘甯一擺手高聲喝道:“北面四營,南面四營,掠過他們的南北大營,于東門轉道向南直下陽人聚,前進!
”
這一次甘甯不光光是過來抖威風的,也是給帶着涼國文武來洛陽給皇帝提個醒,涼國的實力已經不能小小朝廷能夠左右的了……小皇帝你早晚得退位讓賢。
自賈誼《過秦論》一出,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這句話通常被形容為統治者的一言九鼎。
而對涼國群臣,這句話有着不同的意味,而且還有後半句。
馬越的心即是整個涼國的心,這是不錯的,哪怕是一條帶着笑意的诏命全部涼國士卒也願意用生命去捍衛。
但在涼國還有另一個不同的後半句,千萬人之心,也會是涼王的心。
他們想要涼王進位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