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我的戰友父親
望着将軍傷心的樣子,我隐隐約約覺得他認識父親。
我直勾勾的望着他問:“首長,你跟我的父親是朋友吧?
”
将軍用手帕擦幹眼淚,點頭說:“對!
是朋友,是兄弟,更是親人!
你知道嗎?
他掩護的那些兵,現在大多數都是将軍,他們馬上要退休了,這件事一直在他們心底過不去。
”
“你也是?
”我死死盯住周政委。
我現在明白了,周政委對我這麼好,都源自父親。
他是父親的戰友。
将軍很快揭開謎底。
他繼續娓娓道來:“老連長救出的兵,其中也有我。
你不覺得奇怪吧?
”
我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不奇怪,我有預感。
”
“你父親犧牲後,部隊一直在找他的遺骸,無奈地形地貌發生了變化,阿拉古山方圓上百公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戰鬥,敵我雙方互相用火炮射擊,很多地形地貌都改變了。
”
我抓住他的手,急切的問:“你的意思是說,父親連座墳都沒有?
”
将軍不說話,沉默了許久。
我很憤怒,大聲說:“太不像話了!
别人在戰場上拼死拼活,甚至犧牲了生命,你們這些幸存的老兵,卻連他的屍首都找不到。
你對得起他們嗎?
都是一幫廢物?
”
不得不說,我幼稚的語言侮辱了将軍。
但周将軍毫不計較。
他顯然已經有心理準備,預料到我有這樣的責難。
倒是飛鷹跑上來阻止我。
“老鬼,你怎麼對首長說話呢?
你知道嗎?
首長一直在找,從未放棄過,其它的老兵也在找。
都找了三十多年了,現在找到了。
”
“找到了?
”
我望着周政委。
周政委重重的點頭。
“找到了,找到了,現在終于找到了!
”
将軍仰頭,對着上面的藍天發出一聲長嘯。
“連長,你安息吧---------”
一聲長嘯,将訓練場上的其它兵震得傻傻的。
而我,也傻傻的站在原地發呆。
說實話,親生父親在我的印象中是陌生的,盡管曾經努力過,想記住他的名字。
但随着時間長河的沖刷,很快丢在腦後。
我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日子。
盡管周将軍,飛鷹試圖把有關父親的記憶找回來,但無論怎麼努力,我的腦袋裡隻是一片空白。
所以,當周将軍說的淚水漣漣的時候,而我隻能袖手旁觀。
他嘴中的父親,對于我是一個毫無關系的人。
盡管他是一個英雄。
或者,隻是戰友與戰友的關系,老兵與新兵的關系。
我的冷漠讓周将軍大吃一驚,他可能會想到,我會問他很多問題。
但他很快的發現,除了他自己主動講的,沒有一件讓我特别激動。
我根本不想繼續在父親的事情上糾纏下去。
周将軍呆若木雞的問我:“難道你不想問問你父親的遺骸在哪裡發現的嗎?
你也不問問,老連長什麼時候舉行安葬儀式。
”
我笑嘻嘻的答:“他生是國家的人,死是國家的鬼,國家和軍隊一定會厚葬他,我想他的安葬儀式會很風光!
更何況還有像您這樣的戰友,個個處于軍隊高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
飛鷹氣壞了,沖了過來,推我一把,大聲吼道。
“老鬼,你這是什麼态度?
你用這樣的語氣跟政委說話,像話嗎?
就算他不是軍區的政委,隻是一個老人,你也不能這樣對待他啊!
我告訴你,艾振國前輩的安葬儀式,你不去得去,去也得去!
”
“我這是命令嗎?
”我望着飛鷹問。
“對!
這是命令!
”飛鷹怒目看着我,用很嚴厲的語氣回答。
他氣壞了。
當天下午,空29師派來一架米-17直升機。
将我送到阿拉古山邊防連。
随我一同前往的還有猴子、黃磊和李大牛。
因為這不是執行戰鬥任務,隊伍也沒一起前往。
但為了安全,猴子還是把三個新兵帶上了。
我隻帶了手槍和無線電台,他們倒是全副武裝,攜帶了槍支彈藥。
直升機起飛前,螺旋槳在做高速的旋轉。
周政委站在巨大的狂風漩渦中,對着我喊:“孩子,好好陪陪你的父親!
”
我站在艙門口望着他,沒有說話。
飛機起飛後,向西北方向飛行,我這才知道去了阿拉古山。
如果飛鷹提前通知我要去阿拉古山,或者父親的遺骸在阿拉古山發現的,我可能會帶上全部的隊伍一起去。
那麼也不會發生接下來的事情。
阿拉古山,注定不會平靜。
直升機到達阿拉古山邊防連的訓練場上,已經是下午3點。
一個老人在兩個士兵的陪伴下,站在山上等我們。
太陽照射着三個人影,從空中俯瞰,仿若是三蹲雕像。
直升機降落,卷起白茫茫的灰塵,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那個老人站在漫天漫地的風沙中,一動不動。
他閉着眼睛,隻是眨眼的功夫,他成為一個灰人。
或者說是兵馬俑一樣的造型。
邊防連我曾經來過,輕車熟路的,跳下飛機,我就往營房那邊走。
也不管三個人是不是等我。
因為我不認識他們。
猴子帶着兵跟在屁股後面,自然又是散開的戰術隊形。
無線耳麥還傳來飛鷹的叮囑:“艾振國前輩的安葬儀式是F軍區舉辦的,你現在是兩個身份,一是代表我們C軍區,二是親屬的身份。
記住,要注意禮儀,不能由着性子來,你是一名軍人,這一點上你應該你父親學習。
”
“周政委本來要去,因為涉及一些事情,去不成。
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
他是你父親的兵,他打心眼尊敬你的父親。
”
我笑了,回應道:“人都死了幾十年,沒事了,我理解周政委,一個大軍區事情太多,為了一件私事,還專門派一架直升機,夠了夠了,我能理解他的用心。
”
飛鷹歎了一口氣說:“你不會理解!
也不可能理解。
”
說完通訊就斷了。
看來飛鷹不想給我回應的機會。
我們下了飛機,米-17迅速飛走了。
那個站在風沙裡的老人,滿頭白發背有些駝的老人打量我們幾個人。
突然吼道:“姓周的小子怎麼沒來?
”
我愣住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一個堂堂的将軍到了一個普通的老頭的嘴裡,就成了“姓周的小子”。
我反問:“您是什麼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