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郡王娶繼室,與先王妃又是同出一門,坊間就有許多恭郡王對先王妃深情不忘,因此娶了小姨子來照顧先頭嫡子的傳聞來。
周煄聽了一笑置之,自古八卦沒實話,千古一脈相傳。
對周煄而言,新王妃走馬上任,他最要緊的事情卻是再整頓田莊。
管事都是從徐氏出來的,若是繼妃有什麼小心思,從田莊上着手,周煄找誰說理去。
十五成正禮,但早些日子就熱鬧起來了,周煄一直拖到十四才回府,不甘不願的态度表露無疑。
恭郡王對這次的婚禮仿若也并不開懷,那張老鸹臉一直黑着呢。
周煄一打聽才知道,徐子旭進宮了,快一個月沒到王府來了。
阿彌陀佛,這便宜舅舅總算開竅了,周煄喜得在心裡直念佛。
周煄為什麼要開解徐子旭,徐子旭對他可不好,神神道道講什麼本我真我,不過是為了離間二人罷了。
周煄如今處境艱難,孩童能依靠的不過父母、父族母族,如今周煄自然想辦法把能依靠的人落實到徐子旭和陛下身上,這兩人才是真正能代表父族母族說話的。
說依靠也太擡舉周煄了,巴結、利用更合情景。
周煄野心勃勃的想要和皇帝祖父搭上關系,可他也不敢貿然出擊,自然要從“最受陛下寵愛”的徐子旭身上旁敲側擊,好為以後鋪路。
周煄心中有數,行事自然有底氣,想出府就出府,想不給親爹好臉就不給親爹好臉,架子端得實在高。
當然那些關于靠山的妄想都言之過早,周煄目前想的還是順利度過婚禮期間。
正室進門,周煄他們做兒子的自然要恭迎,隻是周煄出府日久,坐落在王府中軸線上,該是王妃居住院落的葳蕤院卻沒有騰出來,聽留守的仆人說新王妃請求王爺把這座院子留出來懷念她的姐姐。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周煄可不會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當即讓人把王府長史叫了過來。
“薛長史,你管着王府庶務,怎麼王妃進門要騰院子這種小事都沒安排妥當?
”周煄進門就開始責難。
“回三公子,這是王妃娘娘的意思。
”薛長史小心翼翼的回道。
“這就更說明長史失職了,我那姨母新人剛到,不清楚皇室的規矩情有可原,你确實積年的老人了,拿着俸祿就是為了這事兒,怎麼連這些細節都不提醒我姨母。
”周煄完全沒有喜事當前要息事甯人的意思,怒道:“我早聽說有那等刁鑽之人,本是下屬奴仆,卻也要掂一掂主子的輕重才肯做事,若是主子慈和,他們就敢弄鬼。
薛長史,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
”
薛長史噗通一聲跪下,他這長史正六品呢,正經的朝廷官員,可他幹的活兒和奴才也沒分别,一向骨頭不硬,看三公子要發威,麻溜就跪了,當然也有道德綁架的意思在。
“來人,扶薛長史起來,薛長史是朝廷命官,我雖是郡王之子,卻沒有請封世子,身上無品無級,受不起官員大禮。
”周煄才不會上當呢,“王妃即将進門,既是繼母,又是姨母,我今兒就把話放這兒了,别打量王妃新人臉皮薄就上杆子欺負人,且問問我答不答應呢!
”
周煄發了一通火兒,叫人進來,道:“你卻回禀父王,把我問薛長史的話學一遍給父王聽,再請示父王,我把母親的遺物搬到哪個院子合适?
”
應聲的是程木,當即小跑着去了外書房求見恭郡王。
正在熱鬧的檔口上呢,多少雙眼睛頂着恭郡王府,周煄的這一番話,不用人添油加醋,自然就随風飄揚,人人皆知了。
恭郡王這為徐子旭怄氣,又為朝政心煩呢,沒料到周煄真敢大張旗鼓将他的軍,這外書房還有朝中大臣和王府屬官在呢,想直接撅回去,賞周煄一頓闆子都要顧忌着影響。
恭郡王深吸一口氣,把脫口而出的“逆子”二字咽回去,黑着臉道:“搬去清泉院。
”
“多謝王爺!
奴才來的時候三公子就說了,先王妃遺物搬到哪兒三公子也就随之居住,王爺與三公子果真父子連心,心有靈犀。
”程木滿臉喜色的拜倒。
恭郡王臉色更不好看了,清泉院是除了王爺、王妃主院之外最大的院落,且在東面,按規制就該是給王府繼承人住的,給周煄也算實至名歸,可恭郡王就是不樂意。
個小兔崽子,跑出去的時候理直氣壯,還以為多有骨氣不惦記王府爵位呢!
恭郡王倒是想随口指個院子,可看周煄把事兒往大裡鬧的趨勢,他也不敢賭啊。
幸好說的是清泉院,不然保準讓周煄給打回來。
恭郡王心裡把周煄罵個臭死,心想再一再二不再三,以後可不能輕敵,再上了小兔崽子的鬼當!
恭郡王臉色不好得打發了程木,程木興高采烈的退下,轉出了外書房才長噓一口氣,感覺後背濕冷一片,全是冷汗。
我的個親娘啊,這主子心腹也不好當啊,簡直是提着腦袋幹活!
程木心有餘悸。
得了王爺的吩咐,薛長史自然麻溜的幹活。
周煄留下一人監督王府遺物搬運,自己轉身去了海棠院,這是王府二公子周熾的院子。
“三弟來了。
”周熾躺在床上,臉色青黑,唇色發白。
“二哥躺着,對不住你,本想來你院子躲清閑,不知你病着,倒打攪你了。
”
“沒事兒,躺了兩天了,骨頭都硬了,你肯來陪我說說話兒也好。
”周熾今年算實歲才七歲多,剛擁有自己的院落獨自居住,可說話行事已經像個大人了。
“那二哥放寬心養病,我陪你。
”周煄坐在床頭,讓人拿了本遊記過來,道:“我記得二哥以前喜歡看遊記,你在病中不能多思,不若我讀給你聽。
”
周熾笑着點頭。
周煄讀了一會兒念書的聲音越來越輕,看周熾閉上眼睛,悄悄的起身就要往外走,回頭一看,卻見周熾正睜着眼睛,眼含笑意的看着他呢。
“二哥逗我!
”
“沒有,沒有,我剛才是有睡意來着。
”周熾擺手笑道。
“奴才說你已經好幾天沒睡個安穩覺了,我還讓人點了助眠的熏香,這些該死的奴才,莫不是在騙我!
”周煄怒道,他本是來海棠院躲清閑的,可伺候周熾的奴才又不是傻子,他們兩兄弟一向交好,奴才也願意請周煄幫勸着自家主子。
“關奴才什麼事,是我自己不中用。
”周熾自嘲道。
“太醫怎麼說?
”
“還沒請太醫呢,我家主子說王妃進門在即,請太醫不吉利。
”旁邊伺候的大丫鬟川紅迫不及待的替自己主子訴苦。
“二哥就是心思太細,生病了自然就要請太醫,難道人還能挑着日子生病不成,黃曆上也沒有‘宜病’的一天啊。
”周煄寬慰道,又問:“回禀李側妃娘娘了嗎?
”
“回了,李娘娘說聽主子的,讓把以前太醫開的藥再吃一副,還讓人送了些補品過來。
”說到這個川紅就有些氣憤,這還是親娘呢!
“李娘娘也是顧全大局,可二哥的病也不好拖延,若是明天身子撐不住,才是給新王妃沒臉呢,我去安排,至少在今天請太醫瞧瞧才行。
”周煄也不評價李側妃和周熾的行為,他這個二哥慧敏而心細,對他也很照顧,就當時回報他小時候的關愛之情了。
“三弟,不要逞強,如今你才是最艱難的。
”周熾也不是傻子,他一個病弱庶子能礙着新王妃什麼,周煄才是靶子,若是因為自己讓周煄和新王妃交惡,那才讓他心難安。
“放心,二哥看我什麼時候不自量力過。
”周煄安慰了周熾許久,又點熏香,又彈安眠琴曲的,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着。
傍晚周煄親自領了太醫進府,太醫把脈,又調整了藥方,周煄看着周熾喝了藥湯,熟睡之後才回到新安置好的清泉院。
請太醫過府這事兒周煄辦得隐秘,親自上門去請,又安排人親自送,并未大張旗鼓。
回了清泉院,東廂房收拾成了靈堂,供奉了徐氏的排位,安插了許多她生前用過的器具,周煄自在正院居住。
“柳嬷嬷,李側妃怎麼回事兒,二哥是她親兒子吧?
”周煄忍不住問道,這可是在王府,一個兒子對這些側妃來說意味着日後的保障啊,李側妃怎麼不把二哥的身體放在心上。
“自然是親生的,咱們王府以前就三個女人。
”
“那是二哥出生的時候難産了,或者有什麼和尚道士來批命了?
”無緣無故的,李側妃怎麼會是這個态度。
“主子想多了……”柳嬷嬷有時候也為自己主子的腦洞尴尬。
“那為什麼?
”
“主子忘了,李側妃還得了五公子爍呢。
”柳嬷嬷講古道,“李側妃是府裡的老人了,她進門比咱們王妃還早,先生下了大公子,可惜大公子身子弱,早早去了,後來又得了二公子,二公子的身子和大公子倒是一脈相承,可五公子不一樣,打小太醫就說是個強健的。
李側妃恐是怕了吧,所以才早早撩開手。
若是注定要有那一遭,見得少了感情就淺,日後也就少心痛一些。
”
周煄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解釋,李側妃是瘋了吧?
這後宅女人的心思怎麼這麼奇怪,作為母親,難道不該更心疼病弱的兒子,讓他多享受一點母愛關懷,日後就算真的去了,也能安慰自己盡到了母親的責任?
周煄搖搖頭,這種心思他是不想揣度了,把自己都帶溝裡了。
“我二哥也是可憐,讓咱們留在府裡的人多搭把手,有什麼做不得主的去西山寺找我。
”周煄歎息。
許是太醫的藥真的好用,經過一夜的休息,周熾臉色好看多了。
由周煄打頭,周熾、周熔、周爍依次排開,内眷處李側妃帶着二姑娘、王側妃帶着大姑娘等着給王妃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