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易雲溫柔引導。
“他那麼狠毒,雲姐你不知道,爹爹當初流了多少皿,我從未見過爹爹臉色那樣難看,爹爹在我心裡就是大英雄,沒想到……”
“沒想到大英雄也有犯難的時候。
”
“是啊,我就恨自己管不住嘴,怎麼就多嘴問了那麼一句呢!
要是那天我不去軍營就好了。
”易敏十分懊悔。
聽着易敏毫無意義的吐槽抱怨,易雲試探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歡純睿國公那樣的美男子嗎?
怎麼這麼讨厭他?
”
“哼!
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心腸太惡毒了。
”易敏皺眉道。
“那你現在還怕純睿國公嗎?
”
“我什麼時候怕過他啊!
”易敏佯裝鎮定道:“我這是讨厭,讨厭知道嗎?
就是不喜歡、厭惡,跟怕不怕的沒關系!
”
“好,好,好,你是讨厭他,讨厭他。
”易雲做投降狀,好像十分認可易敏的觀點,微笑解釋道:“大伯有和你說過吧,這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責。
純睿國公初來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威罷了,你就是剛巧撞在槍口上。
”
“若是我謹慎一點,就不會有這些了。
”道理易敏知道,但總想着自己完美無缺,别人雞蛋裡挑骨頭也挑不出來啊。
“天真!
就算你不出現在軍營,軍中也不可能完美無缺,一個士兵不着甲胄,純睿國公就能說窺豹一斑,爹爹治軍不嚴;營中規制稍有不對,純睿公國就能說軍紀混亂,需要整頓,就是咱們什麼都是對了,純睿國公是皇族,對皇族也有個罪名叫‘不敬’,他說是罪就是罪。
”
“這麼可怕?
”易敏緊張得抓緊被子。
易雲發現自己的話起了反作用,連忙補充道:“所以,這件事完全不是你的錯。
男人争權奪利的鬥争,複雜又陰狠,純睿國公已經很好了,我舉的那些例子他都沒做不是嗎?
其實啊,純睿國公為人公正,清正廉明,又不以勢壓人。
你看,他與靖安侯府有親,可也沒有壓着爹爹上書颠倒黑白,更沒有不顧戰局派人找尋靖安侯下落,隻是實事求是的尋找證據而已。
相信若是有證據證明靖安侯謀反,純睿國公不會徇私枉法的。
”
“雲姐是說純睿國公已經是好官了嗎?
”易敏怯生生的問。
“是啊,公正嚴明,不偏不倚,是個好官。
”惡……易雲要把自己說吐了,瞧這瞎話編的。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讨厭純睿國公,讓爹娘擔心了。
”易敏點頭保證,然後星星眼看着易雲道:“雲姐,你好厲害,懂得好多啊。
”
“敏妹,你一輩子不用懂這些才是福氣呢。
”易雲給她掖了掖被角,勸道:“睡吧,明日雲姐帶你騎馬去。
”
“說好了啊,你不再都沒人陪我跑馬?
”
“說好了,快睡吧。
”易雲安撫道。
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心思說開了,易敏那是沾枕頭就着,很快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倒是易雲怎麼也睡不着,盯着床帳反複想今後的打算,出路到底在哪裡?
歇過一晚起來,易雲起的早早的,趁着易夫人早上忙亂,沒工夫抓着她說教進補,行了禮就跑外面去了,直接泡在商行裡,不給易夫人摧殘她的機會。
“娘,雲姐呢?
您看見她了嗎?
”易敏起來聽丫鬟說易雲早走了,趕緊來主院找易夫人。
易夫人讓回話的管事婆子侍立一旁,拉易敏坐在身邊道:“來得剛巧,跟着娘熟悉熟悉辦大宴會的流程,馬上就是下元節了,府上要和軍中一起祭祀戰死的英靈亡魂,還有晚間的大宴,與将士同歡。
”
“娘,辦宴會我會的,您就放我一馬吧,您知不知道雲姐去哪兒了,她答應要帶我去騎馬的。
”
“騎馬做什麼,不是跟你說這段日子好好在家待着嗎?
還不長記性。
”易夫人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前兩天吓成那樣,現在又沒心沒肺憨吃憨玩的。
“娘,别逗我的,純睿國公才不可怕,雲姐都和我說了。
”易敏笑道。
易夫人詫異,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退下,問道:“雲兒和你說什麼了?
”
易敏把昨晚的對話複述給易夫人聽,說罷還問:“娘,雲姐說的是對的吧?
”
“是對的,雲兒倒是幫了娘大忙,娘還怕你吓着了呢。
”易北可是叮囑過她,别讓易雲吓破了膽子,以後畏畏縮縮小家子氣。
“我就知道是對的,雲姐就是厲害。
”易敏昂着頭自豪道,不一會兒又抱着易夫人的手撒嬌道:“娘,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你看雲姐自己能經營商行,走過天下那麼多地方,她說的江南細柳和南疆苗寨,我都沒見過,可羨慕人了。
說文寫得一筆好字,論武幫爹爹剿滅過沙匪馬幫,就是平日裡爹爹和哥哥們議事,也要把雲姐一起叫去書房,不像我……”
“傻丫頭,你這樣就很好啊,在爹娘身邊盡孝,你爹不知道多喜歡你,多寵愛你呢。
”
“可我想像雲姐一樣厲害。
”人總是慕強的、向陽的。
“唉,人啊,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像你雲姐姐,你羨慕她能文能武,你可知道她手上全是老繭,娘從逼着她繡花是為什麼?
因為她的手粗糙得能把絲綢勾破。
看看你的皮膚,再看看你雲姐,比你黑了不知多少,臉上幹得都快裂了,娘給的面脂也不知用沒用,不過想來外面那麼大的風沙,多少面脂都不管用。
你冬天可會騎馬出門?
不會是吧,那風雪迎面,凍得人骨頭冷,可你雲姐去年臘月才回來,一路快馬疾馳,你還記得她回來的時候什麼樣子嗎?
”
“記得,雲姐摘下面紗,臉上都有紅皿絲了。
”冬日就算拿厚布容貌捂着臉也不管用,風雪總會灌進去。
“就是。
女兒家的身體肌膚尤其嬌貴,哪能如此糟蹋,像你雲姐那樣,還嫁不嫁人了?
”易夫人勸說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天下沒有身材纖細又武功高強的,想要有力量,就必須有堅實的肌肉去蘊藏力量。
易雲是上馬能戰下馬能文,可她的身材早就走形,兇部平坦,四肢粗壯,雙手全是老繭,身上也多有疤痕。
現實不是神話,沒有駐顔有術的武功,隻有強壯的身體才能儲存力量。
“啊,那雲姐姐怎麼辦?
”易敏驚呼一聲,怪不得易雲十九歲了還四處跑商,都沒說人家,她就奇怪為什麼她比雲姐小了四歲,她的婚事反而已經相看起來了。
“你雲姐是個主意正的,她心裡有數。
你爹也慣着,我想,日後雲兒不是招贅就是做女冠吧,有我們在,日後随便哪個兄弟過繼一個孩子給她,不必擔心老了沒有依靠。
”
“雲姐以後不能正常嫁人生子嗎?
”易敏有些傷心,這樣也太可憐了。
“雲兒這樣如何嫁人生子啊,說到這個我就愁得夜不能寐。
”易夫人說起這個也是糟心,家裡的老頭子不知道抽什麼風,由着易雲亂來,這要是易雲以後不成親生子,旁人還不戳他們的脊梁骨,說他們虐待侄女了。
“别的暫且不提,單單你雲姐的性子,比男人還剛強,哪個兒郎喜歡這樣的女子?
敏兒啊,你這樣就很好,嬌憨可愛,天真爛漫,再多學點管家的本事,以後不管誰得了你,都會珍惜你的。
到時候爹娘再給你陪上厚厚的嫁妝,你這一輩子就等着享福吧!
”
“娘,說雲姐姐呢,怎麼又說到我來了。
”易敏羞紅臉跺腳不依,心中也為易雲擔憂,“我怎麼才能幫雲姐姐呢?
”
“你幫不了她……放心吧,你不是說你雲姐姐最厲害了嘛,她自己知道的。
”易夫人哄着易敏回閨房,道:“你少打攪你雲姐做正事就是幫她了,多練練女紅才是正經事。
”
“嗯,娘,那我不出去跑馬了。
”易敏乖巧應了,回房做功課。
易夫人擔憂的長歎一聲,易雲啊,真讓人發愁。
西北民風開放,寡婦再嫁的不勝枚舉,可是人們對已婚夫人和未婚少女是兩個标準,易雲還沒成親就和男人們混在一起跑商,身體長成現在這種又高又壯的,為了給她找如意郎君,易夫人頭發都愁白了。
讀書人是别想了,那些個儒生好的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就是說給武将,武将也多數喜歡溫柔賢惠的;若是說給商人,真怕兩夫妻不是佳偶成了對手;若是說給那些鳏夫喪偶之人,易夫人首先就過不了自己心裡的坎兒,平心而論她的侄女卻是與人有異,可也是個好姑娘!
易夫人就這樣抱着美好的心願,不肯降低要求,巴不得天上掉下個合适人選,解她心中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