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煄靠子浴桶上長籲一口氣,累啊!
在家宅了一年多,突然千裡奔襲到此,總感覺沒适應,怪不得人人都想“安穩”呢。
周煄聽着京城的消息,心裡轉着主意,想從中定位自己的處事。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了太子妃的肚子上,西北之事明面上排第一,實際上人人都忙着思考太子有繼承人帶來的變化,宗室尤甚。
“高竹,我在軍中給你安插一個職位如何?
”周煄懶散問道。
“回主子,奴才不想,奴才在您身邊侍奉就行了。
”
“你自己當奴才不要緊,還想着世代子孫為奴嗎?
放心,我又不是把你丢出去就不管了。
”周煄理解此時草民的卑賤,還不如豪門奴仆過得舒心,可追求自由應該是每個人的天性。
“奴才去軍中能幫到主子更多嗎?
”高竹輕聲問道。
“是啊,更多,多很多。
”跟随他、忠于他,那麼周煄必須為他謀劃一個光輝前程才過了自己心裡的關卡。
“若是奴才走了,主子身邊事務怎麼辦?
”
“你手下也養着一批人,讓副手接了就是。
”周煄并不是注重物質享受的人,“你也别着急,咱們地皮都沒踩熱,等把政務接過來了,你就從我親衛裡脫出去,在軍中先做個伍長什長,慢慢升吧。
”
周煄也不做作的讓他的人從小兵做起,高竹的水平比很多底層軍官都要出色,何必讓他去做炮灰。
“是,聽主子安排。
”高竹面對如此改變人生軌迹的時刻依舊不鹹不淡,面無波瀾。
“多虧你沒有娶妻,不然還真不好辦,等以後你娶上官的女兒,或者找個書香門第家的姑娘,你們高家也就立起來了。
”周煄打趣道。
“主子不知道,這“高”原本不是我的本姓,是跟着老乞丐取的,原本姓什麼早就不知道了,既然他們賣了我,想必是不指望我傳宗接代了。
”高竹嘲諷道。
人人都有傷心過去,高竹這種貧民出身,有後娘就有後爹,把人賣給人販子,卻生重病,人販子都不肯要,扔在乞丐堆裡,讓乞丐養大的故事,簡直是主角光環标配。
周煄初見他的時候,除了老乞丐不是隐藏的高人以外,十分符合故事情節。
周煄想起往事突然笑了,自己當時很傻很天真啊,還以為自己在打通關遊戲呢。
舒服泡了熱水澡,安穩睡上一夜,周煄認為西北也沒有他想像得那麼苦。
第二天一早,周煄就帶了人往軟禁靖安侯家眷的地方而去,周煄半個字沒提,是因為他早就有了打算。
靖安侯出關後下落不明,惠王又趁機造反,靖安侯忠心與否誰都說不準。
以前靖安侯和惠王都和皇家沾親帶故的,走的是有些近。
這是一座兩進的小院,周圍有士兵把守,見周煄來了,連忙放行。
進門去,一位頭發花白身着短打的老人迎了上來,消息裡說老管家忠心耿耿,靖安侯府落難也不離不棄,想必就是這人了。
老人家眯着妖精,老态龍鐘的問道:“請教大人高姓?
”
“這是純睿國公,來拜見箋舅婆。
”旁邊的随從道。
“老奴給國公爺請安,給國公爺請安。
”老管家撲通一聲跪地,狠狠磕了幾個響頭,也不做老邁的可憐相。
終于等來了,終于等來了,他們靖安侯府落難也敢強撐的底氣不就是與皇家沾親嗎?
聽到這一聲舅婆,老管家就知道希望來了。
“老管家請起,快帶我進去拜見才是。
”
老管家趕緊前面帶路,跟着被轉移過來的奴仆很少,奴才們也是身兼多職。
老管家把周煄引進客廳,趕緊去向老夫人禀告。
沒有茶水,無人招待,周煄就這麼默默坐在客廳等候。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隻見兩個中年男子扶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夫人出來。
“這位便是舅婆吧,純睿給您見禮了。
”
老夫人側着身子,眼中含淚道:“戴罪之人,不敢受禮。
”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周煄,周煄相貌與恭郡王相似,恭郡王又外甥似舅,和靖安侯長的挂像,老夫人看着心裡生出無限希望。
“我來就是為了查明真相的,舅婆放心。
”周煄走過去,從兩個中年男人手中接過,扶着老夫人上座。
“嗯,嗯。
”老夫人哽咽難言,自從丈夫失蹤,她夜夜難以安枕,總算等來了希望。
現在靖安侯的兒子全部捋了職位在家候審,老夫人請周煄坐在他旁邊,給他介紹衆人。
“這是老大方尚志。
”老夫人連客套一句“大舅舅”都不敢說,話音剛落,方尚志就上千作揖,周煄趕緊攔住:“大舅舅這是做什麼,折煞我這個晚輩了。
”
“國法在前,戴罪之人,不敢怠慢。
”這位大老爺心裡估計也有怨氣,硬邦邦道。
“今日隻論家禮,舅婆,不若我們各退一步,都不行禮了,認認人就好,您說呢?
”真論起來,周煄給他們回禮都不好回。
“好,好~”老夫人非常識時務的連連點頭。
還有老二方尚念、老三方尚懇帶着各自妻女來見,老四方尚忌和老五方尚思沒有從武,走了科舉之路,在外地做官,現在估計也就地看押起來,等着西北之事水落石出。
這些表哥比自己的年紀都大,且都娶妻成家,大舅舅家的長子甚至兒子都有了,周煄少不得補上一份見面禮。
周煄沒想到的是這三房都把未出嫁的女兒帶了出來,且不設屏風、不帶面紗,難道是西北民風剽悍的緣故。
大房的方溪、方溫,二房的方潔,三房的方漫,衣着得體,樸素大方,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采。
看樣子易北雖然奉旨軟禁了他們,但并未苛待,看這些女孩兒天真嬌軟的表情就知道了。
老夫人看周煄見着如花美眷也沒有軟和的意思,知道到自己的大兒子腦子沒轉過彎來可能得罪他了,兒子居然對朝廷有怨怼的意思,老夫人對這倔驢似的大兒子也無法,趕緊和周煄解釋道:“老大這些日子聽聞蠻人叩邊,空有一腔報國之志不能施展,憋屈狠了,國公爺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
“舅婆說的哪裡話,都是一家人,我不會介意的。
”
“這是您心兇寬大,老身一把老骨頭,能有什麼主意,隻得拜托您啦。
”老夫人對周煄可謂畢恭畢敬,這些年恭郡王和純睿國公不睦的消息他們這些親戚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老夫人知道他們家可沒什麼舊情讓周煄念,因此分外客氣。
老夫人緩緩和周煄講了事發經過:“老頭子鎮守西甯關一轉眼都小二十年了,常年和蠻人打交道,那天有五百騎兵佯攻,過後又飛速退走。
老頭子以為這是想誘他追敵并不上當,隻派斥候去探,這也是常有的事。
哪知夜裡城中突然起火,又有喊殺聲,老頭子這才意識到上當,也許蠻人就是為了讓他誤以為他們想要誘敵深入,實際上實在城裡動手。
當天夜裡老頭子就披甲出戰了,一路且殺且追,一直出了城去。
可這一出去就沒了消息,然後就是惠王謀反,傳聞我們府上通敵,官兵圍了官邸。
”
“國公爺是明白人,不說我們侯爺皇親國戚的不可能有反心,但看一家子都在關内,就是到這不是早有預謀的,老大被押解回來的時候還一頭霧水呢。
西甯關治軍極嚴,雖是夜間突襲,帶出去的人也有兩千之數,不會就這麼消失無蹤,就算陣亡,總有屍身留下吧?
現在一點兒消息都沒,老身隻盼着侯爺是潛伏着伺機襲敵呢。
”
“舅婆說的有理,我也是這樣想的。
”周煄這說這一句,并不做任何承諾,謀反這種大事,總要有犧牲,萬一他們就是棄子呢?
周煄仔細觀察靖安侯夫人的表情,若是有什麼隐情,靖安侯瞞不過這位同床共枕幾十年的結發夫妻。
“唉,國公爺英明。
”老夫人長歎一聲,愁雲籠罩。
“祖母您别擔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朝廷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
”大房的方溪走上前,溫聲軟玉,宛如黃莺般清脆,輕輕給老夫人拭淚。
周煄挑眉,大老爺不說話,嫡長孫不說話,方思倒跳出來了,難道他臉上寫着“色鬼”二字嗎?
若是靖安侯府堕落到要拿長孫女兒做美人計的地步,那還真是沒救了。
不等周煄多想,高竹快步走進來道:“主子,敵襲,城中有奸細搗亂。
”
什麼?
他還什麼情況都沒摸清楚,這些敵人就趕到了。
高竹護着周煄往外走,這裡不安全了,這些奸細現在動起來,目标肯定是周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