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韓,倭國,在這個農耕時代的文明程度,是要遠遠落後于大漢的,糧食産量更是遠不如已經進入到成熟期的中原地區。
卑彌呼并沒有說謊,因為受到落後的耕作方式和工作工具的影響,再加上土地貧瘠,因此倭國的糧食産量極低,自身供應尚成問題,想要從那裡調撥糧食赈濟災民,并不容易。
韓俊自然不會不清楚這一點,可是他為什麼還要提出來呢?
很簡單,倭國人的生死,對于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大漢子民的安危,才是讓他牽腸挂肚的事情。
并不算太笨的卑彌呼,自然也已經猜到了韓俊的打算。
所以,她的臉色差到了極點,雖然漂洋過海跟着韓俊來到了大漢,但她畢竟還是倭國的女王,她的心裡還在記挂着自己的子民。
“主人,倭國對于大漢,向來都是畢恭畢敬,如今更是已經徹底臣服于主人了。
那麼倭國的子民,也是大漢的子民。
倭國的一切,也全都是主人的。
賤妾懇請主人,念在倭國子民順從恭敬,也看在奴婢勤勤懇懇的份上,給倭國子民留一條活路吧!
”
卑彌呼五體着地,聲若泣皿,看在韓俊的眼裡也由不得心生恻隐之心,微微歎了一口氣,又把目光看向了宋輝喬。
宋輝喬灑脫地聳聳肩道:“我在三韓,無權無勢,說話也不管用。
所以,你想怎樣便怎樣吧,我不想勸阻也知道勸阻不了。
”
“這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
韓俊揉着自己腫脹的太陽穴,心裡面長草了一般亂糟糟的。
叢倭國和三韓劫掠糧食救濟大漢災民,其實并非上策,韓俊是很清楚的,而且荀彧和郭嘉也并不支持他這樣做。
韓俊好不容易擺脫掉了嗜殺的兇名,如果因此再制造出一場場殺孽來,恐怕會徹底寒了天下人的心。
更何況,如今三韓已經被納入到了大漢的統治範圍之内,而倭國,也成了大漢的附屬國,正在為大漢提供大量白花花的銀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
韓俊沉吟思索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長歎一聲放棄了這個打算。
兵者,國之大事,不可輕動,更何況是妄動不義之兵呢?
幽并兩州的存糧,隻有那麼多,可是湧入的難民人數卻一直都在增加。
每多出一張吃飯的嘴來,韓俊便多了一份壓力。
糧食不夠,那就殺羊宰牛。
牛羊吃完了,難道就隻能放任着那些可憐的窮苦人去啃草根扒樹皮麼?
韓俊對待異族,心狠手辣,翻臉無情。
可是對待自己的同胞,他的心卻是無比的柔軟,看不得哪怕隻有一個治下之民受苦。
但是,人力有時窮,當所有的辦法都沒有辦法的時候,沒有點石成糧的本領,難道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難民變成流民麼?
韓俊感覺到自己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連日茶飯不思,整個人看上去都明顯瘦了一圈。
和韓俊一樣面容憔悴,精神不振的,還有荀彧,荀攸等一大批心憂天下的官吏,讓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人相食”的慘劇在眼皮子底下出現,那簡直比要了他們的命還要難受。
當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個好消息卻如同及時雨一般,讓所有人都瞬間恢複了精神。
叢倭國開采而來的第一批銀礦石大約萬餘石,已經在幽并水師的護送下在帶方郡新開辟出來的天津港登陸了!
做不到點石成糧,可韓俊卻能夠點石成金!
萬餘石銀礦石,看上去很多,但受到這個時代冶煉水平的影響,提純之後得到的銀礦石,最多也不過隻有數石而已。
兩漢時期,十六兩為一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一石,一石便是一百二十斤。
一想到自己面前,很快便會出現數百斤白花花的銀子,幽州文武便無法再淡定了。
荀彧愁容盡掃,拱手笑道:“恭喜主公,有了這一大筆銀子,幽并兩州的饑荒,必将會迎刃而解!
韓俊的臉上,卻并沒有太多的興奮之色。
或許誠如荀彧所說的那樣,這數百斤銀子或許換回來堆積如山的糧食,解決掉困擾在他們所有人頭上的那道難題。
但是,在如今兵荒馬亂的大漢境内,各州各郡,其實都沒有太多的存糧,都一樣面臨着糧食短缺的難題。
想要解決幽并兩州的饑荒,便必然會将自己這些人頭上的壓力,轉移到其他州郡的平民百姓身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郭嘉炸了眨眼睛,已經猜到了韓俊内心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江東淮南,自古便是魚米之鄉,糧草豐盈。
即便天下缺糧,此兩處絕無斷糧饑荒之虞。
”
荀攸也是個玲珑心,聞聽郭嘉此言,頓時心中了然附和道:“川蜀天府之國,物華天寶,民多富庶,餘糧甚多。
如今我們有錢缺糧,自可派出商隊前往川蜀,江東等地購進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
荀彧猶豫了一下,也道:“荊州乃天下之腹,水陸交通發達,灌溉便利,水土肥沃,更兼劉景升坐鎮荊襄之後,與民休息,使得荊州糧食連年增産,頗有盛世之象!
”
三大謀臣意見統一,再加上韓俊心裡那一點自私心作祟,因此也就沒有再繼續堅持下去,命人去把蘇雙和張世平叢冀州喊了過來。
有漢一代,商人的地位極其低下,饒是蘇張二人富甲天下,卻也不得不依附于士族世家才能站穩腳跟。
因此當收到韓俊的傳訊之時,兩個人不敢有半分耽擱,第一時間便跟随着信使一路急行趕到了薊縣。
雖然知道韓俊對于商賈的态度,似乎和主流有些差别,要更加的和善一些,可是這兩個人,平日裡謹小慎微慣了,又哪裡敢托大?
戰戰兢兢地站到韓俊面前,不等韓俊開口,蘇雙就已經跪倒在地主動道:“如今幽并兩州災情嚴重,小的情知大将軍心憂蒼生,因此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經散盡家财,盡購糧食交于了趙浮将軍。
”
如今的韓俊,雖然已經被小皇帝剝奪了大将軍的職位,但是如今莫說是各路諸侯了,便是黎民百姓也大多都不把皇帝的旨意放在心上了,尤其是在韓俊的轄下,更是完全将皇帝诏命當成了耳旁風。
韓俊笑了笑,蘇,張二人的仁義事迹,他早已經通過暗影閣知道了個一清二楚,這也是為什麼他單單指派這兩人前來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有心栽培這兩個人成為他的心腹。
早在他還落魄之時,這兩人便能夠傾力相助,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份香火情他是記在了心裡的。
将滿臉小心之色的兩個人扶起來,韓俊笑着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道:“都别那麼緊張,這次請你們二人過來,不是什麼壞事,是好事!
”
蘇,張二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卻又不敢發問,隻能是靜靜地等着韓俊的下文。
“都坐吧!
”
韓俊的笑容,如同春風一般的溫暖,命人送上了香茗之後,這才慢悠悠的繼續開口道:“我有一事,想請兩位幫忙,不知意下如何?
”
剛剛提心吊膽着跪坐下來的二人,連忙再次跪倒,“大将軍但有所差遣,我等二人榮幸之至,絕不敢推辭!
”
韓俊滿意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如今幽并兩州,災民遍野,糧食緊缺,這個情況你們想必也知道一些吧?
”
蘇雙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拱手回道:“隻恨我二人能力有限,雖竭盡全力,但也是杯水車薪,無法為大将軍分憂解難,實在慚愧!
”
“無妨!
”
韓俊擺擺手道:“兩位散盡家财之義舉,已令我非常感動了。
應該感到慚愧的,不是你們,而是我。
”
稍微停頓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韓俊贊歎道:“都說商賈重利輕别離,可是在我看來,兩位卻是義薄雲天之大仁大義之輩,實乃是我大漢商賈之道義楷模!
”
蘇張二人摸不清韓俊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因此也不敢有絲毫得色,連連地叩頭拜謝口稱不敢。
韓俊又道:“我知你二人行商天下,經驗豐富,因此我所拜托之事,便是想請兩位辛苦一下,去江東,淮南等魚米之鄉購買糧食以解我幽并兩州之急!
”
蘇雙低着頭不敢回答,張世平滿臉為難之色地擡起頭來,想要開口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卻又重新低下了頭去。
韓俊哈哈笑道:“兩位如今手頭拮據,我又如何不知?
又豈會讓兩位自掏腰包去為我購置糧秣?
”
“啊?
”
蘇張兩人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韓俊。
韓俊拍拍手,朝着堂外喊道:“拿上來!
”
隻見一個侍者,端着一個托盤,緩緩走到了蘇張二人的面前。
韓俊指了指托盤上鑄成了元寶模樣的銀錠道:“行商論賈,走南闖北,兩位才是行家,你們幫我判斷一下,這樣一錠銀子,可以叢南方換回多少糧食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