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斜谷
第二日一早,幾家大商隊組織的隊伍先出發進入了斜谷口,零散的行人辍在商隊的後方也紛紛起行,長孫澹二人夾雜在龐雜的隊伍中倒是不怎麼突兀。
知道褒斜棧道斜谷段很是險要,張忠昨日就将馬車處理了,二人牽着馬走在隊伍的末尾處。
褒斜棧道乃是一處溝通南北的交通大動脈,分兩段,前半段位于秦嶺北麓,叫斜谷,地勢較為平緩,設有五處驿站,距秦嶺最高峰太白山不遠。
後半段叫褒谷,地勢較為陡峭,水流湍急,風景絕佳。
褒斜棧道曆來為兵家必争之地,卻也留下了許多名人遺迹,這些長孫澹倒是不準備前往。
可是太白山卻不得不去,此時的太白山頂冰雪應該還未化去,登高遠望應别有一番滋味。
第一日平平淡淡的過去了,什麼特别的事都沒有發生就趕到了松嶺驿。
盡管天色還早,可是大家都不願意在盜匪叢生的地方露宿。
這一大夥人自然不可能住進驿站,但沿着驿站卻形成了一座類似斜谷口小鎮的鎮子,靠着棧道過活。
盡管鎮子裡客棧不少,可是都被先來的預訂一空,連上房都沒有了,就連民房都住滿了。
長孫澹隻得讓張忠去鎮子上買了一些柴火,準備着對付一晚。
趁着日頭還早,就在四周轉了一圈,太白山應該就在附近,可是滿目的翠綠,山的那邊是更高的山,隻得作罷。
一條小河靜靜的切開大山從鎮邊流過,河裡有着幾隻鴨子正在嬉戲。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沒有人能注意到這麼小的河流在漫長的歲月中爆發了這麼大的力量,不動聲色的切開了這大山。
炊煙越來越多的時候,長孫澹收起了感慨,摸了摸肚子,感慨也是在填補肚子之後才能有的高端需求,是時候回去看看張忠準備的怎麼樣了。
在回鎮子的路上,一位獵戶從小路走了過來,背簍裡裝了兩隻野雞,長孫澹打算買下來,可是獵戶卻不賣。
家裡缺鹽的獵戶隻願意用野雞換鹽,長孫澹隻好帶着帶着獵戶去露營的地方找張忠。
看着獵戶将鹽袋子裡三層外三層的裹起裡面少的數的出粒數的青鹽,黝黑的臉頰咧了開來,青鹽可是大山裡的寶貝,有的時候甚至比銀子更為貴重。
張忠先用一口小鍋燒開了水,灌進兩人的皮囊裡,又燒了些水将去了毛的野雞湯了一下,去掉了表面的角質層,用刀子将雞肉切了塊,熟練的抹上随身攜帶的混有辣椒粉的調料烤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四溢的香氣讓周圍露宿的路人頻頻側目。
“小子,來口?
”一個獨臂壯漢伸過來了一個皮囊,四溢的酒香飄了過來。
“這可不是米酒,從長安帶過來的?
”長孫澹接了過來,灌了一口。
“小子,挺識貨啊,看來你經常喝?
”
“也沒有,就是幾次聚會時飲了幾杯。
”長孫澹酒量很淺,每次都會被葛張二人灌醉。
長孫澹取了一條雞腿遞了過去,這個獨臂大漢明顯沖着這個來的,在唐代首次出門,長孫澹也打算想大漢打聽一下裡邊的門道。
大漢到也沒客氣,接過就咬了一大口,辣椒的辣味明顯讓他有些不适,可又不願意吐掉,堵在嘴臉又辣又憋居然黝黑的臉面泛出一些紅色來。
“好!
”好半天,大漢才适應了,兩三口吃完了雞腿,又灌了口酒下去,才大喝出來。
野雞其實沒有多大,二三斤去掉羽毛和内髒後就更少了,三人吃完了兩隻野雞,長孫澹也隻是半飽而已,三人各自拿出了随身攜帶的幹糧。
農耕時代,宰殺耕牛的罪過無論怎麼看都是和殺人差不多的罪行,地主老财都知道不能虐待牲口,農閑時分甯肯雇長工也要讓牲口歇着,所以電視裡面開口就說來三五斤牛肉是不可能的,三人的幹糧也就是普通的餅而已,就着涼白開和火堆閑聊。
“大哥,你的手怎麼了?
”木讷的張忠居然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長孫澹正想怎樣才能繞過的這茬被張忠簡單粗暴的破壞了。
“哎,剛從戰場上下來!
”大漢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臂,并沒有太過在意。
“北邊嗎?
”長孫澹順着話茬接到。
“是啊,侯大帥的麾下。
去年出發,年底突襲颉利可汗的部落,就在那時左手沒了的,高燒了三天還好沒有化膿,命算是保住了。
”大漢回憶是的表情很是複雜。
“我叫長孫澹,還未請教壯士高姓大名。
”長孫澹一揖,倒是沒有起身。
“以前叫王鐵蛋,爹娘給取的,當兵了參軍說我渾身是膽就給我改成了王鐵膽。
”古代中國盡管在文化方面甩了全世界幾條大街,可民間的識字率卻也低的發指,很多人一輩子名字也許隻會在紙上寫一次,就是上戶籍的時候,連結婚時可能都不會用,八擡大轎那些禮節隻會出現在統治階級的字典裡,這個名字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甚至李世民給自己的子女取的小名都是用些禽獸的名字。
“想王壯士這樣的功勳之士應該在長安附近授田啊,不知前往蜀中何事?
”
“授了八十畝,還有二十畝的永業田,三十畝的口分田,一共一百五十畝,我将三十畝口分田抵給了别人,剩餘的有别人替我照看着。
侯大将軍替我們這些想的周到,可是我離家十幾年了。
離家前天下大亂,父母帶着弟弟妹妹們到蜀中去投親,我打算去找找看……”
長孫澹看着紅了眼睛的王鐵膽,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說,将自己手上的酒囊遞還回去。
王鐵膽接過酒囊灌了一大口:“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我也想開了。
倒是小哥你是遊學去嗎?
”
“是的。
”長孫澹沒有繼續說,王鐵膽也沉默了。
一陣微風拂過山崗,呼嘯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青蛙開始聒噪,貓頭鷹應和着,此起彼伏,一切是那麼的喧鬧卻又那麼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