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望着迎面走來的齊氏與從兄陳元易,淡然若水。
他早知這二人素來與自己沒有什麼來往。
尋常見了,也僅是點頭互相問候一下,并無深交。
所以在他的記憶中,對于齊氏與陳元易的印象并不是太深,也沒太多的了解。
畢竟,之前的陳安整日出門在外,眠花宿柳,二叔陳昂又不喜歡他,所以陳安很少過去二房的西院,也很少有機會去深入了解齊氏和從兄陳元易,當然……他也不想去了解。
而齊氏與陳元易也是很默契一般,你不去打擾我,我也不去招惹你,對陳安往往避而遠之。
如今的陳安對于齊氏的了解,也僅僅是從下人們平時閑聊之中,獲取一些信息。
他也發現下人婢子們提及齊氏時,皆有所厭惡與恐懼,加上對于齊氏不光彩的上位,陳安确實喜歡不起來這個齊氏與這個所謂的從兄陳元易。
在陳安打量他們二人的同時,齊氏與陳元易也在望着他。
三人皆沒有開口說話,場面頓時變得極其詭異。
齊氏眉黛如山,心思精明,首先打破了這個詭異的氣氛,淺笑說道:“這些日子我與易兒一直在忙,也沒顧得上來看望你。
你可千萬不要怪罪我與你從兄啊。
”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陳安也笑着說道:“自然不會。
”
一旁站着的陳元易,一直用餘光打量着陳安。
發現陳安自母親與他進入鳳栖苑之後,并沒有上前迎接,也沒有對他們行禮,尊稱。
心裡自然是有些不高興的。
他冷哼了一聲,說道:“安弟雖然有傷在身,不過……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的。
不然,若是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會議論我們陳府的人沒有教養……”
教養!
陳安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個陌生的從兄,他便如此咄咄逼人,雖然說話的語氣沒有太過激烈,不過甚讓人不喜。
談及教養二字時,竟還冷眼瞟了他一下。
陳安倒沒有表現得太過氣憤,平和說道:“從兄談及教養二字,不知何解?
”
陳元易回道:“我母親是你長輩,我是你從兄。
既然見了我們來此,你豈可坐而不動,莫非還要讓我們來向你請安不成!
”
陳安聽後,心裡知道他是在挑自己的理,頓覺不快,一時又不知如何回應。
恰好想起,前幾日琴兒說起過,這陳元易不久前偷偷納了一個妾,這事似乎還瞞着祖父。
陳安輕笑一聲,說道:“從兄說的自然有理,不過……我聽說從兄最近又納了一個妾,還是出身平康坊的風塵女子。
咱們陳府可是詩書仕宦之族,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門的吧!
”
陳安這一番話意味深長。
既揶揄了陳元易,又将他的母親卷入其中,他母親齊氏本來是二叔嫡妻賈氏的陪嫁丫鬟,出身卑微。
“陳府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
”這句話自然是一語雙關,陳元易與齊氏皆不是蠢笨之人,自然聽出了陳安背後的意思。
陳元易一聽這話,氣的臉色煞白。
他正想說什麼話時,被母親齊氏偷偷攔住了。
齊氏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笑容依舊,寵辱不驚。
仿若方才那一番話,與她無關一般。
陳安自然也發現了,他覺得眼前這位齊氏與自己想象中的狐媚女子并不相同。
原本以為就是一個沒有腦子的妒婦,誰知遇事竟然如此沉穩,與下人口中的齊氏相差甚遠。
這一次試探,他有所收獲,也不想繼續與齊氏,陳元易母子倆打什麼口仗,點到即止。
齊氏似乎也是這個意思,一兩句談笑風生的話,便将這份沖突化解了。
三人間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陳安便借着身體不适為由,先行告退。
齊氏則帶着陳元易也随之離去。
路上,一直隐忍的陳元易終于忍不住問齊氏:“母親,那個纨绔子方才如此羞辱你,你就這麼放過他了?
”
齊氏瞪了陳元易一眼,冷冷說道:“你父親特意寫信讓你妹妹回來,又催着她來看望陳安。
此事,你不明白嗎?
來之前,我與你說了,此次前來隻是為了示好。
你為何要招惹他?
”
陳元易很是不服,道:“母親難道沒有看到,他對我們無禮的樣子嗎?
”
齊氏似乎有些生氣了,哼道:“他陳安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
對我們無禮又豈是一日之事?
往常可沒見你如此忍不住事,為何今日會如此?
”
陳元易默不作聲。
齊氏接着說道:“他是陳府的嫡長子,你祖父又極其寵溺他。
若是與他争論,被你祖父知道了,得不償失……還會有損你平日在你祖父,伯父心裡的印象。
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
“可是……”
“可是什麼!
你又能如何!
雖然母親也極其憎恨他,恨他目無尊長,恨他趾高氣揚,恨他纨绔無理,恨他羞辱你我……”
“母親,不要說了……”
“你以為母親心裡不恨嗎?
母親心裡比誰都恨……”
齊氏口出蓮花一般,将心中的愁悶一散而盡。
平緩了心情,說道:“他方才那句話說得沒錯,你還是趕緊将那個青樓女子送走吧,若是被你祖父知道了,少不得一頓責罵。
”
陳元易知道祖父的嚴厲,可想起陳安也是終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有何臉面訓斥自己?
知子莫若母。
齊氏一眼便瞧出了陳元易心中的想法,解釋道:“你啊,還是不明白。
陳府是個世家大族,他可以允許你在外面尋花問柳,卻不許你将那青樓楚館的風塵女子,娶進府内。
那陳安終日在外胡作非為,你可見他身邊有妻有妾否?
”
齊氏歎息道:“你啊,終究還是沒有陳安明白這個道理……”
聽母親齊氏一番話,陳元易如醍醐灌頂一般,這才想明白了問題症結之所在。
他點了點頭,說道:“孩兒知道了,孩兒會盡快将那女子送走的。
”
說完,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陰鸷冷漠,輕聲嘀咕了一句狠話:“那個窦天德真是沒用,竟然沒有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