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到底會不會來攻打北平?
這是第五安最近想得最多的問題。
耿炳文詭異死于真定的消息早已傳出,而根據消息中的各種線索,第五安駭然發現至耿炳文死的元兇竟多半是自己那道震象指的劍氣。
而這一事實,讓他懷疑朱棣誘敵深入的計策能否實施得下去。
因為這又關系到另外一個問題:耿炳文死後,戰事的發展還是不是和曆史記載一樣?
他不确定曆史上的耿炳文是怎麼死的,但十分确定不是死在一個名叫第五安的人手上。
最重要的是,此李景隆非彼李景隆。
在後世記憶中,關于曆史的不多,但關于李景隆、李九江的不少。
一個在得罪全宿舍同學的情況下還能在宿舍借到錢的人,一定不會輕易中計。
何況,這個人對靖難之役這段曆史熟悉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耿炳文死後戰事的發展還是和曆史一樣,李景隆自然有先知之能,不會中朱棣之計;如果不一樣,李景隆或許會中計,但朱棣也有可能靖難不成啊!
想到後面這種可能,第五安很有緊迫感。
不過回頭想想,這頗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架勢。
直至大軍開拔,朱棣都沒有安排城管軍參與援救永平的戰事,甚至沒有明确留在北平的城管軍到底做什麼,隻留下一句有勞第五政委協助世子便揮揮衣袖走了。
有組織、有紀律并且建制完整的城管軍如此不被朱棣重視,讓一衆軍師旅團長覺得丢了面子,非常罕見地奮發圖強,日日操練不息。
一切都非常正規。
正規到落雁門鄭沙、惠笑兩位女團長終于被免去,而與靜女、想得美、易囝囝重新組成警衛團。
在這種情形下,在張信的訓練下,城管軍無論是軍容軍紀,還是鬥志士氣,都毫無争議地提到了空前的高度。
但是,第五安仍然覺得缺點什麼。
直到前幾日與五虎幫、大前門十數名豪傑切磋,他在衆人中間如遊魚般往來自如時忽然想到,城管軍缺少一個整體。
如果十數豪傑不是各自為戰,而是結成一個整體,那會不會讓自己取勝變得困難一些?
說不清是靈感還是異想天開,他當即讓黃忠等八人按自己定下的方位站列,再一一教授他們應該順着怎樣的順序走宮,最後竟真的成了一個整體。
這個整體應該叫做陣,洛書九宮陣。
坎、坤、震、巽等八宮各站一人,中宮空缺。
陣法啟動先由巽宮退中宮開始,震宮補巽宮,坤宮補震宮,直至八宮輪換完畢。
這套本是乾元宗八宮劍的步伐,由八人替代雙腳完成運行,意外地展現了強大的進攻、防禦能力。
至少第五安是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才将八人擊倒。
張信驚喜不止,提出每宮站列十人,組成八宮八十人的陣。
第五安并不确定這個辦法是否可行,但結果卻讓他瞪直了眼。
三百名自高奮勇的軍卒,不但沒破掉此陣,反而被此陣逐一掩殺。
如此情景驚動了群豪,紛紛提出更大的設想:每宮百人,八百人為陣。
不過這個八百人的陣法第一次未能成功,第五安認為原因是每宮軍卒步伐不一緻,或被受到攻擊時便亂了運行順序。
張信顯得比第五安更有信心,在問清原委後,他親自指揮軍卒演練,而堅持練習了十餘次後,竟然又讓他成功了。
或許不叫成功,而是叫天大的成功。
八百人的陣,不但可以抵擋兩千軍卒的圍攻,還可整體運動入敵群,主動蠶食對手。
第五安很滿意,但張信不滿意,他認為陣法還有些生硬,也有些潛在的破綻。
比如每次都是由巽宮啟動陣法,似乎容易被敵人發現進而克制。
第五安細想了半日,悟出一些易為太極的實用法則,最終在易道功法之“易簡、易變、不變”的密訣中找到了辦法。
以空缺的中宮為極點,八宮如衆星拱月一般圍在其周圍,而由乾至兌任何一宮均可率先挺進中宮,從而達到從任意方位啟動陣法的結果。
張信大喜,親自挑選兩千精幹軍卒進行輪番演練,然後再逐一淘汰,最終敲定八百優勝出來的軍卒,并親自訓練。
今日未時,張信宣布陣法大成,邀第五安等人去軍營觀摩。
所謂陣勢,正是有了陣,便有了勢。
當清一色褐色齊腰甲、淡黃戰裙的軍卒四四方方集結完畢,便有些槍林盾城的森然,而一股肅殺之勢亦悄然而生。
第五安自然比别人看得更為明白。
八百人看似站列為一個方陣,實則是八個小方陣組成。
中間則留有一片空地,正是陣法啟動和困殺陣中敵人的中宮。
每宮百人,半數長槍手,半數刀牌手。
每宮置兩名城管軍領導幹部,作為該宮的清道夫,對漏入宮中的個别敵人進行手刃,保證本宮整體運行的順暢。
随着張信手中令旗揮下,面對第五安等人的右前側百人齊齊向左後方中宮退去,與此同時,其後面震宮裡的百名軍卒蹭蹭上前。
牽一發而動全身,在巽、震兩宮軍卒運行的同時,乾、坤、坎、離、艮、兌等宮的軍卒亦便沿着各自的方位開始運行。
讓人眼花缭亂的是,左前巽宮軍卒退入中宮時,左前坤宮同時退入中宮;兩百軍卒在中宮交錯,像是犬牙咬合一般。
等中宮空出,前排正前方離宮軍卒詭異地直直後退,而右後方艮宮軍卒則與其在中宮交錯,斜斜頂到前端。
陣法一開始運行,八百軍卒便用四百盾牌護身、四百長槍直刺、四百長刀斜砍,一時間塵煙飛揚、刀槍厲嘯。
張信滿臉通紅,再度變換旗令。
聽得轟地一聲,八百軍卒突然整齊地向着同一個方向踏踏前進;遇令旗再變,則又瞬時像先前那般交錯複變、周而複始。
那些未能入陣當清道夫的其他城管軍幹部看得熱皿沸騰、叫好連連。
第五安也覺得渾身發熱,側首問道:“軍團長,若是真的與敵交鋒,此陣還能抵兩千人嗎?
”
張信舔了舔嘴唇,歎道:“何止兩千?
來多少殺多少啊。
當然,如果軍卒不吃不喝的話。
”
第五安怔了怔,道:“是啊,軍卒體力有限,那索性将五千軍卒都編成陣吧,可以輪換上陣。
”
張信清咳一聲,道:“政委,我們隻有五千人。
此陣确實利于兩軍正面厮殺,但我們還需要側翼環護、大帳衛護、糧草路護,便是前軍陣中也還保持一定數量的騎兵、弓箭手、火铳手以及前哨……”
第五安趕緊擺手道:“當我沒說好嗎?
”
正在這時,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和連連驚歎聲,見是靜女、想得美、易囝囝、徐妙錦一邊則頭看着大陣,一邊向第五安等人走來。
靜女小鹿般躍至第五安身側,扯着他衣袖問道:“我們城管軍又要和人打群架啊?
”
第五安瞪上一眼,低聲道:“我們是一支有紀律的隊伍……你們不在王府作警衛,跑軍營來幹什麼?
”
靜女嘟起了嘴,道:“王府哪需要我們警衛?
”又像突然想起來什麼,笑道:“這回真有事,徐姐姐專門給你送大寶劍來了。
”
“送我大保健?
”第五安怔了下,道:“大寶劍啊!
這不太好吧?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嘛。
”
徐妙錦走上前來,道:“此劍過于長了些,我帶着不甚方便,且見你并無随身佩劍,便送給你吧。
”
第五安堅持不受。
徐妙錦淡然一笑,道:“此劍名為龍淵,乃幹将、歐冶子所鑄,能感人意。
昨日我方有送與你的念頭,此劍便發出自鳴之聲,顯然亦有此意。
”說罷遞上一柄劍來。
第五安心中一動,遲疑道:“龍淵?
”
徐妙錦笑道:“不錯,正是龍淵。
實不相瞞,當初送劍之人有言在先,此劍最終歸于誰手,到底還是要看它自己的意願。
不過,你卻不要問送劍之人是誰,日後若有機緣,你自然會知道。
”
第五安猶豫半晌接過劍來,但覺掌心溫熱,一股暖熱瞬時傳遍全身。
雖未抽劍出鞘,卻又仿佛看得極是清楚,劍身三尺九寸,八節相連;青光盈繞,如竹似玉。
第五安喃喃道:“此劍……”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确定這把名為龍淵的大寶劍,應該和傳說中的那個龍淵有些關系。
正在此時,一騎令卒卷塵而來,道:“世子殿下有令,所有衛所以及城管一軍立即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