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元春江上
岸邊柳樹的腰肢正妖娆,剛好兩隻手能合握住樹幹。
垂下來的葉芽兒,好似被剪刀修剪過的長發,斜斜披在春風上。
時而有陣風吹拂而過,便揚起幾條,抽打在過客的臉龐。
水面上幾帆船影,上邊站着漁夫,正張開了網。
談笑聲在船隻間傳遞,溫和的陽光鋪在他們揚起嘴角的黝黑臉龐上,格外舒适。
今天天氣很好。
岸邊擠滿了人,他們神色着急,各自昂着挂滿汗珠的腦袋,向遠處遙望着。
此處是慶國聞名遐迩的元春江,江面自然是漁民遍布。
元春江終年不結冰,許多大宗的貨物運輸,往往就選擇這條連通慶國南北的大江。
天底下最富的是什麼人,如果這句話在大衡問起,答案大概會是書商;在陳國問起,百姓無疑會說,是陳府的大将軍,他的斂财手段無人不知。
而在慶國的元春江沿岸富庶地帶問起這句話,百姓們會異口同聲的告訴你:“當然是那些大肚子的富豪,還有元春江上的船老大們。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元春江的江湖中,船老大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
他們手中把握着橫行在元春江面上最為重要的物資,也就是船隻。
這些船老大揮金如土,手下也養着數不盡的船工,就算是官面上的人,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畢竟,在元春江讨生活的人,都逃不開這些船老大呢。
今日,他們卻都擠在岸邊,着急的等待一艘船的到來。
陳百川在那艘船上,而他們,等的人自然就是陳百川。
如今的慶國誰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将軍的名頭,說不定要比在陳國還要響亮。
遠在陳都的文官們唾沫橫飛,還沒對原來慶國這片廣闊無邊土地的名字,給出個章程來。
因此陳百川也很無奈,隻好暫時任由大家稱呼為慶國。
不然,還要逼着他們把這裡叫成“原慶國”或者“陳國所屬未命名土地”不成?
他今日來元春江邊上最富庶的漬北鎮,一來是想親眼見識“水面流金”的漬北鎮風采,二則是和此地的船老大們有一筆大生意要談。
船隻搖晃,直至船影拉得最長的時候,船老大們才等到這位顯赫天下的大人物。
“老三,你說這大将軍這種大人物,來見我們這些水面上讨生活的莽漢幹甚?
莫非是要給我等封個官,載着陳國神兵,打大衡去?
”嘴角鑲滿粗糙胡子的大漢,咧開嘴兒說道。
被叫做老三的,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
大漢看來在一衆船大佬中也很有威望,老三啞然一笑,趕忙回答道:
“陳爺啊,您問我我也是不知道。
您看大将軍幾百年前說不定跟您是本家,不如您等會兒自個兒問問。
”
陳爺哈哈一樂,拍着老三的肩膀,豪邁說道:“我這等粗人,要是真能跟人家大将軍攀上了關系,那就不得了啊。
”
老三瞬間往地面矮了三分,他叫痛道:“陳爺您力道重了。
”
兩人對話到一半,忽然有人叫道:“哎喲,人來了!
”
瞬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不遠處的船影吸引過去。
他們此刻都加重呼吸,奶奶的,雖說大家在元春江上是逍遙快樂,可說到底就是家裡有幾個臭錢,像是陳大将軍這樣的大人物,那是第一次見呢。
實際上,他們剝了船老大的皮,就是個商賈。
商賈在慶國的地位可是最低的,若不是幾人手中都握着大量的人馬船隻,就是個縣官兒都能壓在他們頭上。
陳百川的船靠岸後,幾人都不敢再說話。
隻等一個青年從船上走下來,身後随着将士。
青年隻穿着便服,臉上帶着春風般的笑容,比元春江面上吹過來的風,還要熏人。
圍觀人群中幾位剛出嫁的姑娘家,頓時眼神中放光。
作為衆人眼中高富帥的陳百川,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無須特地去端什麼架子。
船老大們沒見過大陣仗,幾乎暈倒在原地。
本地的官員倒是還知道禮節,連忙就是倒地拜跪,高呼道:“拜見大将軍。
”
周圍的人這才醒悟過來,哦,見這等大官,還要先拜一拜。
于是乎大家全體跪倒在陳百川面前,高呼着“拜見大将軍”。
膽小的幾乎把頭垂到地上,似乎見了陳百川一眼就會懷孕。
幾個膽大的就跟偷看蓋頭裡的新娘子一樣,幾乎是一直偷偷盯着陳百川的臉上看。
既然是盯着,陳百川自然不會沒有察覺。
他苦苦一笑,溫聲道:“都起來吧,想要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過來。
”
他的話仿佛是赦令,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位陳大人性格似乎很是溫和?
官員們帶頭,大家夥齊聲喊了“謝大将軍”,這才都起身了。
哪知道站起來後,該把頭低到地面的依舊沒有改變,該偷看陳百川的,還是盯着偷看。
“盯着”和“偷看”搭配在一起似乎很不恰當,但此刻人群中的陳爺就是這般坐的。
他熾熱的眼神讓陳百川有些臉上發麻。
陳百川直接問他:“可是我的臉上有髒東西。
”
陳爺大大咧咧說話:“大将軍這是怎麼生的啊,怎麼就長得這般的……嗯……那個詞怎麼說來着……額,就是一表人才。
我們鎮上可沒有一個人能長成……”
“大膽!
”官員隻感到頭皮發麻,他平常倒是不會對這個受人尊敬的老牌船老大這樣呵斥,可這會兒不一樣。
“陳船主,你怎敢這般跟大将軍說話,還不跪下。
”
陳爺被呵斥後,也慌了,他臉色鐵青。
想着呼自己幾巴掌,兩腳直顫抖着跪到地上。
陳百川看他這般姿态,倒是十分的好笑,他對這個看起來十分豪邁的“陳船主”,實際上是有些好感的。
雖說不喜他的目光,對這種性格豪邁的漢子,陳百川自然不會因為幾句冒犯的話,就給他來個人頭落地。
至于官員,不知是處于何等目的站出來說話,陳百川也不理他。
他扶起了陳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