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仍舊是那般的黑,如稠的墨。
與先前相比,風比先前又有些大,也更加有些涼。
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拿着匕首的陳曦擡頭看了看天,覺得今晚的天氣實在不好,怕是挨不到天亮就要下雨了。
許清菡在跟小紅交代着她離開之後需要安排的事,隻是些如何隐瞞她去向之類的事。
小紅咬牙切齒的模樣讓陳曦有些怕,所以他寸步不離的靠着許清菡。
過了一會,陳曦将匕首在她的腰間頂了頂。
她吃痛,然後揮了揮手。
小紅恨恨的一跺腳,而後轉身離去。
除了小紅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許清菡已經被陳曦綁架了,整個許家的人都還在沉睡中。
出了後宅,兩個一言不發的人向着許府的側門走去,這是陳曦要求的,他怕正門的門房認出他,到時查出他的身份,牽連到陳家可就不妙了。
側門沒有門房,不過門裡是鎖着的。
在緊靠側門的地方有一排小屋子,屋後是一個菜園子,屋裡住着幾個一對年紀比較大的負責種菜的老夫婦。
從面相上看是一對比較忠厚的老人家,六十來歲的年紀,那個老漢很瘦,背有些駝。
不過那老漢被喊起來開門後,陳曦總覺得老漢的目光在有意無意的瞄着自己與許清菡。
那道目光似乎有些不懷好意,陳曦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等他有意去探尋的時候,看到的卻又是一臉憨厚的老漢,他想着大概是自己太累、精神過度緊張,成了驚弓之鳥了?
隻是總是有一股異樣的、如芒在背的感覺啊。
他與許清菡都不知道的是,在兩人出了門後,那老漢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陰恻恻的笑容。
……
終于出了許家,雖然此時是夜深人靜,但是城裡還是有星星點點的燈光,路道總還是看得見的,所以他扔掉了燈籠,又将其踩滅了。
由不得他不小心啊,畢竟拿着燈籠太顯眼了,若是許家的人追過來,一支弓箭就能要了他的命。
幸好白天來過許家,所以出城的路還是摸得着。
他帶着許清菡走街過巷,最終走到了早上進城時投的那家客棧。
肯定不是住下來的,否則是找死。
不過是因為他的包裹還在客棧裡,得要去把東西取回來。
等将包裹拿回來,他想着天怕是快要下雨了,所以向客棧裡的夥計買了兩套半舊的蓑衣。
然後又想起出了城既回不家又住不了店,總是要在野外流浪幾天,外面的蚊子很多,他無所謂,但這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可受不了,所以又向夥計買了頂蚊帳,還順手拿了根繩子塞進了包裹裡……
看到他的舉動,許清菡的臉色無比不堪,她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先前的決定了,她覺得自己似乎在一步步地滑入不可測的深淵,可想到不随他意的嚴重後果,她又吓得全身顫抖。
哎……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大概便是這個道理吧!
若沒有那些“兇名”,他怕是也不會要逃,也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些事了。
如今即使明知前方是深淵,也得悶頭走進去。
否則還能如何?
關于離開之後,她已安排好,離開幾天沒有什麼問題,不會有人知道。
至于孤男寡女在一起……看起來他是個還知道輕重的人,他隻是想要活命而已,不會敢對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否則逼死了她,他與他的全家都得要陪葬。
從客棧出來後,陳曦帶着她往城門走去,好在蘇州地處大趙朝腹地,多年來海晏河清,而且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沒有什麼大股山賊要防,所以城門向來是不關的,這倒讓他出城變得很方便。
在走出城門後,前方又是漆黑一片,陳曦把包裹挂在身上,然後重新打起在客棧裡帶來的燈籠,此時風已經變得很大。
燈籠不停的搖晃着。
忽然間,風聲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狗的吠叫。
本來有狗叫是很尋常的,但自從許家那個開門的老漢給他帶來一些異樣的感覺後,這一路上他總是心神不甯,總覺得似乎被人盯上了。
此時聽到這狗叫聲,覺得這很像先前許家的那隻狗的叫聲。
于是他又想了一會,還是覺得自己大概是太累導緻又開始疑神疑鬼。
确實太累了啊,昨夜一夜沒睡,還勞心勞力。
若不是下午與在柴房裡的時候睡了一小會,怕是現在根本就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
不過心裡仍是忍不住會瞎想的,此時他想得是若是有人在跟蹤他,會是許家的人還是雷家的人?
雷華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所以不會是雷家。
可若是許家的話……許家不想這位大小姐活了麼?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種綁架不能逼得太緊麼?
否則很容易引起兇手精神過度緊張導緻撕票的。
他提着燈籠看了一眼身旁披頭散發的許清菡,神情有些疑惑。
她走得匆忙,連頭發都未盤起,經風一吹,披肩的長發以及紗衣随風亂舞着,配着她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材,看起來像個仙女兒一般。
許清菡發現他在看她,她自然是很不滿的,于是她将頭低下了來,寒着臉抿着唇緩緩走着。
陳曦又仔細聽了一會,發現又沒有狗的吠叫聲了。
于是快走了兩步跟上了她,然後摟住了她的腰,一起向着前方走去。
肯定是要摟着她制住她的,倒不是刻意想要占便宜。
而是這夜裡太黑,若是一不留神,她把燈籠弄滅了,然後随便往哪一藏,他往哪找去?
她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隻是掙紮了兩下,發現他很堅決後,便也由着他了。
這種狀态下的兩個人,顯然是不會交談什麼,就算陳曦心存愧疚,有意想要跟她說些什麼,但此時的許清菡視他為天字第一号大仇人,又怎麼會搭理他?
陳曦摟着她的腰,緩緩走着。
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隻知道官道不能走,否則跟留在城裡有什麼區别?
所以他盡挑着些小路走,七彎八彎後,就連他自己也摸不着回頭的路了。
忽然間,風聲裡又傳來了一陣狗吠聲,這一次他聽得很清楚,絕不是幻聽!
因為狗吠聲已比先前清晰的多,看來距離已經很近了。
許清菡顯然聽到了,因為她的神情也有了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