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最是岑寂,蔣義躺在石塌之上,頭似乎還有些暈眩,可能剛剛解脫醉意緣故。
此前急于喝酒入腹,不免有些傷胃,略有難受之意。
眼前一片漆黑,好似跌入了黑暗的深淵之中。
慢慢長夜,難以入眠,他此刻心中惦記的唯有西施與昔日同窗。
他雙手交叉墊于頭下,呐呐自語道:“哎,半年無法睜開雙眼,無法看到美人西施的成長,頓生哀愁之情。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世界過了一年多了,不知道我那些同學是否尚存,今夕是何年?
今夕是何年?
”
邊說邊思考着現在的曆史年份,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自己前路何走....
睡夢中的他突然從石塌上立起,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是剛熟睡之時,做了一個噩夢。
做瞎子的他很難受,連思考事情都會睡着。
他開始回想那個噩夢:夢中的主角是西施,夢見她被人擄去,飾以羅榖,教以容步,習于土城,臨于都巷。
三年學服,随後與鄭旦一同獻于吳王夫差。
他很害怕,害怕西施終究會和曆史一樣變成一件政治的犧牲品,最後也逃死去的命運。
西施真正的死他無法斷定,後世有很多說法,流傳民間最廣的便是她和範蠡一見鐘情,越滅吳之後,與他一同泛舟而遊各國。
但他現在相信這終究是個傳說,如今範蠡已是半百之人,如何與一個妙齡少女一見鐘情?
然而最符合邏輯的就是她被派去吳國後施以美人計蠱惑夫差,勾踐卧薪嘗膽滅了吳國,最後‘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将有功之人皆除去。
而西施亦是沒能逃脫被殺的命運,傳聞她最後是被人活活将她沉死在河中。
想到這裡,他冷汗涔涔,不寒而栗,用手将汗拭幹後心想為何一直惦記着西施,這個比自己年齡小了整整八歲的小姑娘,他想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
那天重逢之後卻對她産生了真感情,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西施也一直把他當作兄長毫無男女間的情意....
次日,無名氏早早起身見蔣義尚卧于榻上熟睡,便上前催其起身說道:“不可長眠,否則對眼亦無好處,你先下床扶物而走。
”
蔣義對此洞中溫度與濕度甚感溫馨,加之昨夜長夜難眠思緒良久,使得他未能按時起身。
聽得無名氏提醒之後方才起去,他問道:“請問前輩為何時?
”
“現已巳時,如此怠惰因循,今後何以成事!
”無名氏将其訓斥一番後,又将佳肴放于石桌上。
“前輩教訓的是,在下昨晚心有所思,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故今日有所拖沓未能按時起身,實在是在下之錯,前輩責備的是!
”
正當蔣義向無名氏道歉之時,忽聞洞外有一女子的聲音傳入。
“兄長是否在此?
夷光前來探望”
無名氏此時言笑晏晏道:“左傳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後莫要再犯此等錯誤,佳人來看你來了,還不去接迎。
”
聽得竟是西施來臨,雙眼被蒙住的他卻是健步如飛的跑了過去。
西施走進洞中,見自己的兄長雙眼被細布所圍繞,且布上泛起鮮皿,不由得為他幹啼濕哭。
蔣義在水聲間聽得西施哭聲,心生憐憫道:“夷光莫要為兄落淚,此一時痛楚換彼一時分明,何樂而不為。
說罷,他從長袖間拿出手巾,本想用手将其淚拭幹,奈何自己雙目蒙住無法看見,一不小心觸碰到了西施那秀氣的臉龐。
刹那間,他的手如同被電到一樣失去了力氣,直見手中香巾落下。
怎料到這是蔣義第一次觸摸到女子的臉蛋,先前都未盡過男女之事的他瞬間就懵了。
而今又是觸碰到的是四大美女之首西施的臉蛋,此刻給他的感覺用古話來講就是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用現代化來講就是細膩光滑有彈性,後世廣告看得實在太多,但也隻是視覺上的眼瘾,現在卻初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兄長,如今你雙目暫時失明,夷光今後會照看你一切,直到你恢複為止。
”
“那今後可要麻煩妹妹了,對了,為何你會到此處?
範賢兄何在?
”還為西施的肌膚意猶未盡時的蔣義忽晃過神來問道
“兄長,是範先生命我來此處照看你,他說有要事前往會稽,可能一年半載無法歸來。
”
“一年半載不會歸來?
難道?
”話說到半處他竟無語凝噎
曆史終究還是在正常發生着,此時的範蠡前往會稽意圖很明顯,吳王夫差正整裝待,向越國發起複仇之戰。
此戰又是生靈塗炭,多少将士又要戰死沙場,而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想到這裡,雙目失明的他又能作何?
隻能哀聲歎氣。
讓他歎氣的不隻有這些,更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怕西施在曆史的長河之中随波逐流。
“夷光,你兄長他近半年不能睜開雙眼,此間還需你好生照看,定不能讓他摘下細布。
”
“夷光定會照顧好兄長,讓他能盡快重見天日,多謝前輩可以幫我兄長,夷光在此拜謝。
”
西施此時跪拜于地上向無名氏表達感謝之意。
“夷光不用拘此大禮,老夫見明成是個可造之材,才決定為其醫治,若是常人,老夫定坐視不理!
”
無名氏将西施扶起,臉露怡悅之色。
他沒想到西施年齡尚小,卻能懂得如此禮節,且為兄長盡心盡責毫無怨言,非尋常村民家姑娘能比。
其實他并不知道西施之所以如此表現感激之情,實則是因為在此世,除了蔣義一人外她再無親人。
曾經的絕望,痛苦,孤獨,冷漠皆已嘗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些都不算什麼,最痛苦絕望的是當她得知蔣義之死後,才有輕生之念。
如今蔣義的出現給她帶來了希望,猶如将死之魚得入水中,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痛對她來說并不可怕,最怕的是失去親人的那種寂寞與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