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賬本上畫着圓圓的十三個燒餅,五隻大碗。
在每個燒餅的下面畫着三條豎道兒,很是規整。
在每隻大碗下則分别畫着一條豎道兒。
這些豎道兒像極了擺放整齊的火柴棍,掌櫃的正一根根的數着那些火柴棍。
乖乖隆地咚!
這是多麼古老的算術方法啊!
最讓秦厲感覺可笑的是,掌櫃的可能沒讀過什麼書,這樣算也就罷了。
那瘦猴子般的秀才竟然也是看着賬本,一條條的數着豎道兒。
這是秀才麼?
秀才就這數學水平?
秦厲一時間懵了。
林家開設着賭坊,秦厲清晰記得林家賭坊的兩名夥計在算賬之時用的是九九歌。
那兩個夥計雖說精明了些,做夥計時間長了,但說來也沒讀過什麼書,可是在算賬方面眼前的秀才竟然比不上那兩個夥計。
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呐!
兩個人磨磨唧唧的數着豎道兒,數的秦厲是既感覺可笑,又是心煩,張口說道,“不用數了,四十四文錢!
”
那瘦猴秀才和掌櫃的均是一愣,瘦猴秀才回頭乜斜了秦厲一眼,看秦厲一身青布長衫,看去也像是個讀書人,正所謂文人相輕,面露不悅,很輕蔑的哼了一聲,“哼!
你算是哪根蔥?
我錢肥乃是秀才出身,難道還算不出這個賬麼?
用得着你來指手畫腳?
”
錢肥高高揚起尖尖的下颏,傲慢之氣十足,俨然不把秦厲放在眼裡。
秦厲并不着惱,穿越大明快有一年了,早已領教了這些窮酸秀才的酸勁兒。
微微一笑道,“我看錢兄台儀表不俗,定然是個秀才。
煩勞您快些,我這也等着結賬哩!
”
“四十四文,你說四十四文便是四十四文嗎?
待本秀才算出來若不是四十四文,看本秀才如何收拾你!
”錢肥又狠狠白了秦厲一眼,這才轉過頭去,和掌櫃的繼續數起來。
兩人終于數完了,恰恰是四十四條豎道。
那掌櫃的倒是個精明人,立即朝秦厲微微一笑,贊歎道,“這位兄弟真是神算子,神算子呐!
”
錢肥臉上微微發紅,再也不看秦厲,從那串銅錢中數出四十四個遞給掌櫃的。
而後卻又憤憤道,“哼!
本秀才偏偏不給你四十四文,來,再來一文,四十五文!
”
錢肥又抛出去一枚銅錢,這才回身朝秦厲冷冷的看了一眼,上前拍了一下秦厲的肩膀,忽而換做一副老氣橫秋,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兄弟,你可知我錢肥乃是揚州秀才,你當我真不會速算嗎?
本秀才隻是想讓掌櫃的慢慢算出,這些不讀書之人腦子慢着呢,本秀才一定讓他心知肚明,省的到時候說我欺騙于他。
你小小年紀,看你有幾分聰明,應該在家好好讀書,讀取功名才對,出來如此張狂枉費青春呐!
你以為你是揚州秦厲嗎?
那小子不讀書卻走了狗屎運,禦賜了舉人,那樣的事兒在咱們揚州可不會有喽!
小兄弟好好想一想吧。
本秀才送你一句良言:做人一定要低調,再低調!
”
錢肥最後重重的拍了一下秦厲的肩膀,這才轉身而去。
他說話倒是口齒清楚,給秦厲說這樣一番話,很像是一個長輩在諄諄教誨晚輩一樣。
秦厲則微微弓着腰,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惹得一旁的林嫣兒掩着嘴吃吃的輕笑。
錢肥剛剛邁出兩步,秦厲卻一把拉住他,急急的問道,“錢兄慢走,小弟來揚州時間不長,兄台剛才說的那秦厲是怎麼回事?
他是個很牛的人嗎?
”
“呸!
牛個屁呀!
一個不讀書的小混混,靠着發明麻将巴結上了皇上,騙得皇上開心,讓皇上禦賜了他個舉人。
其實,唉!
他整個一個不學無術,阿谀奉承之徒。
本秀才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那種人了,有朝一日本秀才見到了那小子,一定好好難為難為他。
”錢肥說起秦厲,更是一臉的不屑,甚是鄙夷。
很想聽聽别人對自己的贊美之詞,滿足一下小小虛榮心,不料錢肥竟然這樣說自己,秦厲一時心裡窩火。
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嬌妻林嫣兒跟前,更是感覺有些丢面子。
秦厲便有了教訓一下這窮酸秀才的心思。
秦厲靈機一動,淡然一笑,盡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道,“原來如此,今日聽了兄台之言,才知那秦厲是個什麼人呐!
不過小弟還是有一點兒不明白。
兄台剛才說揚州人傑地靈,能人很多,為什麼揚州這麼多能人,偏偏是秦厲發明出麻将,可那些能人,尤其是像兄台這樣的秀才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為何未能發明出麻将,讓秦厲那小子得了先呢?
”
“這……這,歪門邪道,本秀才不屑為之!
”錢肥一臉傲氣說道。
秦厲點點頭,他早有心理準備,秀才嘛,人家讀的書多,尤其是像眼前這位臉皮厚的秀才,是不容易說倒的。
他接着問道,“兄台剛才說你也會速算之法,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在下你用的是哪種速算之法?
”
“這……這……”錢肥哪裡會什麼速算之法,一時竟然被秦厲問的張口結舌。
秦厲微微一笑,道,“小弟深知錢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錢兄剛才告訴小弟做人要低調嘛。
”
“對……呵呵,本秀才便是真人不露相,故意藏拙,低調行事。
”錢肥眼睛一亮說道。
秦厲微微皺起眉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道,“小弟隻是用的九九歌。
沒有什麼好法子呀!
唉!
”
接下來秦厲以飛快的速度背誦了一遍乘法口訣九九歌。
在後世這是二年級小學生背誦的滾瓜爛熟的東西,可在錢肥聽來,卻是像在聽天書一般。
和錢肥同桌的那幾個讀書人聽的更是雙眉緊皺,聞所未聞。
呵呵!
一個九九歌便把他們一衆讀書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呐!
秦厲見他們那種懵懂無知但卻裝的不屑一顧的表情,更加嘚瑟,張口又道,“錢兄乃揚州知名秀才,詩詞歌賦定然爛熟于兇。
小弟近來偶然看到一首詩,不知是哪位詩人所作,還請錢兄指教!
”
說起詩詞來,錢肥頓時興趣大增,急忙道,“快快誦與本秀才聽,本秀才最精通的便是詩文。
本秀才學貫古今,自忖哪位名家的詩詞都能說出,不然也考不中秀才!
”
他一邊說着,一邊朝他那幾個朋友笑笑,一臉的得意。
林嫣兒剛剛聽秦厲背誦了九九歌,頓感十分驚奇。
暗道,相公呀,你真是個怪人呐,你腦子裡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呀?
可是你并不讀書,今日卻要拽出一首詩來,還想難住眼前這位牛氣的秀才,相公你可就是失算了,這不是作繭自縛,自取其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