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下揚州。
豔陽高照,春風和煦,正是遊春踏青的好時光。
而此時揚州城外筆直的官道上卻少有車馬,稀有行人,與往年同期大不相同。
秦厲一身灰白長衫上滿是塵土污垢,面露饑色,形容枯槁,一步一挨的行于官道上。
腳步蹒跚,無精打采,恰似那無主的孤魂一樣在慢慢接近北城門。
自從和唐伯虎分手後,秦厲付了房租,也離開了那座小村莊。
不是從今以後鴻運當頭,好運連連麼?
誰還在那個小地方呆着。
銀子,美人,甚至是權柄,都是會唾手可得滴。
秦厲随即信心滿滿的去了鎮上的賭坊,一番豪賭。
滿以為會赢錢赢的手發酸,今後能吃喝不愁,逍遙自在,在這大明盡享榮華和富貴了,不成想全部家當隻用一個時辰便輸的一文不勝。
走大運的人不是能随時撿到錢麼?
不是天上掉下個金疙瘩也能正好掉在自己腳下麼?
秦厲索性又幹起這具軀殼原來主人的職業――四處流浪,希望有一天能大發橫财。
可是一個月過去,天上地下從沒生出過一文錢。
走大運的人不是應該有無數絕世美女青睐,死乞白賴的要以身相許麼?
秦厲現在十六歲,在大明已到了法定結婚年齡。
魂穿大明,好不容易重活一回,不娶上幾個嬌妻美妾,逍遙快活,那也忒冤不是?
這些時日,美女倒是看到過幾枚,可人家卻不是上趕着要讓秦厲去泡,相反,秦厲隻是偷瞄人家幾眼,遭到的便是無盡的白眼和譏諷。
更有一次是在一座寺院,秦厲看到一身材窈窕,美貌如花,二八年華的富家小姐正上香許願,忍不住主動上前搭讪,不料卻很快遭到小姐身後幾個惡奴的拳打腳踢。
若不是他腿腳靈便,跑的飛快,估計為和人家小姐說句話,一條小命就得搭上。
這一路行來,怎一個慘字了得。
伯虎兄呐!
不能這麼忽悠人吧,你可算是把小弟坑苦了。
随着日漸落魄,窮困潦倒,衣食無着,秦厲終于意識到他的确是走了大運,大大的黴運。
無心留意城外的蕭條,踉踉跄跄進了城門,看守城門的幾名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眼,見秦厲這副模樣,懶得上前盤查。
揚州不愧是繁華之地,秦厲沒走出多遠,隻見前面街上人頭攢動,到處都站滿了人,亂哄哄一片。
奇怪的是這些人幾乎都保持着同一個表情和動作――東張西望,左顧右盼。
秦厲正驚奇納悶之際,就聽一身材魁梧的短髭漢子喊道,“又來了一個,我可告訴大夥,這個是我家的,誰也别和我搶。
”聲音粗犷中不乏欣喜。
大漢說罷,飛奔到秦厲跟前,不由分說,拉起秦厲的胳膊便走。
秦厲都有一天不進食了,有氣無力,險些被那漢子拉倒。
見那漢子如此莽撞,不由怒道,“幹啥,小爺招你惹你了,快放開小爺,小爺煩着呐。
”
“小爺呐,你煩?
我更煩呐,你到了我手,就甭想跑了。
你不是我小爺,你是我小祖宗,我在這兒都等三天了,總算是等到一個,你還想讓我放開,放了你我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呐。
”短髭漢子抓的秦厲更緊了,一張苦瓜臉浮現比哭還難受的笑容,回道。
秦厲知道明朝時候,很多男人都有龍陽之好。
心中暗想,這漢子莫不是抓我去做娈童?
一想到這裡,一股冷飕飕的寒意從尾椎一直透到後腦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看這漢子如此之彪悍,想想自己這副單薄的小身闆,秦厲頓時渾身哆嗦,更是拼盡全力掙紮起來。
“啧啧!
林兄,人家不願跟你走,幹脆讓給兄弟得了!
”一個尖嘴猴腮,家仆打扮的瘦子緊緊湊了上來。
他身後立刻一窩蜂似的跟上了一群人。
那漢子環眼一瞪,一手抓着秦厲,另一隻手馬上握緊了拳頭,吼道,“都給老子滾一邊去,我的拳腳功夫可能大家都知道吧,我看今兒誰敢和我搶,誰和我搶我和誰玩命!
”
衆人面面相觑,還真是被他這副拼命的架勢吓住了,頓時止步不前。
此時秦厲已被那漢子拖出人群,見無法掙脫他,隻好換做一副可憐相,低聲下氣,帶着哭腔懇求道,“大爺,放了小的吧,小的窮苦伶仃,上有七十歲高堂需要照顧,小的……小的确實不容易呀,大爺還是放了小的,另尋個别人吧!
”
“哈哈,别叫我大爺,你才是我大爺,啥也别說了,就你了!
”大漢堅定道。
無論秦厲如何哀求,說的如何可憐,那大漢似是鐵了心腸,一定要把秦厲拖拽回家。
秦厲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對那大漢拳打腳踢,最後連嘴巴都用上了,狠狠在那大漢手臂上咬了一口。
大漢無奈,從衣袋裡掏出根麻繩,像是捆豬一樣捆住秦厲,幹脆把秦厲扛在肩頭,飛快朝家中奔去。
秦厲的眼淚很快下來了,倒黴,真是倒黴呀。
小爺都落魄成這樣了,咋還讓我受這等罪,唉!
命苦啊,命苦。
漢子扛着秦厲走了很長一段路,大約半個時辰後,才鑽進一條窄巷,進了一戶很小的宅院。
剛一進了院子,大漢便扯開嗓子喊道,“回來了,今兒總算是抓着一個。
老婆子,咱閨女準備好了沒?
”
“哎呦!
你個殺千刀的總算是回來了。
”一個四十歲上下,身着淡灰襦裙,身材稍稍豐腴的婦人急急從房中出來。
漢子不由分說,把秦厲扔在地上。
秦厲疼的“哎呦!
“一聲,叫苦不疊。
剛才被漢子扛着,一路颠簸,嘴裡一直泛苦水,這下再一摔,秦厲頓時癱在地上,爬不起身。
婦人兩眼早就盯在秦厲身上看了個透徹,埋怨道,“哎呦!
你個殺千刀的抓的這是個什麼人呀,是個要飯的吧!
這下可要把咱閨女坑苦喽!
咱可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呦!
唉!
這可咋辦呦!
”
“老子抓住一個就不錯了,哪兒還顧得了那麼多,是個年輕的男的就行了呗,況且我細細看過,這小子模樣還算不錯嘛。
”大漢怒道。
見漢子發怒,那婦人頓時萎靡下來,“唉!
行……行,不管咋說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這都三天了,請來的鑼鼓班子早就走了!
這婚事還咋辦呀?
”
大漢微微一愣,旋即說道,“甭管那麼多了,事急從權,你去知會咱閨女一聲,馬上拜堂成親。
”
聽了這對夫婦的唠叨,秦厲總算是鬧明白了。
原來不是作娈童,他們是要讓自己和他們的女兒成親。
秦厲的那顆心才稍稍安定。
不過轉念想到,自古揚州出美女,揚州這地方最不缺的是美女不假。
可是,難道美女還愁嫁不出去嗎?
非要讓她老爹把我搶來成親。
一定是他們的女兒是個沒人要的醜八怪,無敵醜女呀,若是那樣的話,可就把我秦厲坑苦了。
一輩子和一個豬八戒一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這輩子還有啥幸福呐。
“小子,起來吧。
剛剛你也都聽到了,我抓你來是讓你娶我家閨女的。
你小子走大運了,撿了一大便宜。
我叫林英,以後就是你老丈人了!
”大漢林英沖仍在地上“哎呦”不止的秦厲喝道。
随後又吩咐那婦人林氏去外面招呼幾個鄰人,主持婚儀。
林氏無可奈何,臨走又看一眼秦厲,嘟囔道,“唉!
晦氣,女兒一輩子就這麼完喽!
”
見秦厲躺在地上久久不動,林英上前來便提起他,罵道,“咋的?
你小子還不願意咋的?
我告訴你,乖乖聽你老丈人的話,想跑,哼!
沒門!
再有,我可告訴你,我家閨女雖不是啥金枝玉葉,你若是今後欺負她,哼,你老丈人這副鐵拳頭可不答應。
”
說着,兇神惡煞般在秦厲眼前晃晃他那對巨大的拳頭。
碰上了這麼一位蠻橫無理的大漢,到了這時候,秦厲是一點兒辦法也沒了。
裝傻裝瘋讓他放掉自己吧,剛才和他好一番理論糾纏,現在再裝,顯然為時已晚。
無可奈何,秦厲幹脆把眼一閉,得了,認命吧!
不管他家閨女是豬八戒,還是癱子瘸子,這個親還是一定得成了。
其實做個上門女婿也沒啥不好的,最起碼能混口飽飯吃,不至于整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四處流浪吧?
一想到吃,秦厲的肚子立刻“咕咕”直叫,餓的雙眼冒金星。
秦厲有氣無力的說,“大爺……”
林英環眼一瞪,對秦厲怒目而視道,“咋的?
你還叫大爺!
”
秦厲吓得一縮頭,急忙改口道,“不是大爺,是……是老丈人,嶽父泰山,小婿我不跑了,您先給您這可憐的小婿弄點兒吃的行麼?
”
“哈哈!
你小子這不是很乖巧麼?
餓了不早說,走,進屋!
”在秦厲肩頭重重捶了一拳,秦厲不禁疼的一呲牙。
林英渾不在意,解開秦厲身上的麻繩,拉起秦厲進屋。
林家雖是一處很小的宅院,但秦厲進得屋來,才發現屋内處處拾掇的幹幹淨淨,一應家具擺設齊全。
看來這林家也算是中等之家。
林英領秦厲去偏房用餐,秦厲像是餓死鬼一樣,狼吞虎咽,轉眼三大碗米飯下肚,看的林英直皺眉頭。
心道,這小子是多少天沒吃東西了。
不過,我林家日子還算過的下去,也不擔心多上這小子一張嘴。
吃完飯,在林英的吩咐下,秦厲洗漱一番。
林氏回來,雖像是丢了多少錢似的,臉色十分難看,還是無可奈何的立即拿了大紅的新郎服讓秦厲穿戴齊整。
再看此時的秦厲,和剛被抓來時簡直判若兩人,唇紅齒白,眉目清秀,頗有點兒玉樹臨風的味道。
看的林氏也不由一喜。
林英仔細端詳着秦厲,笑道,“怎麼樣?
老婆子,不錯吧!
嘿嘿!
”頗有點兒得意之感。
“哼!
這小子雖長的還算說得過去,年齡也相當,就怕是腹中空空,沒啥本事,不然咋就成了要飯的花子呢。
咱家閨女眼光高着呢,唉!
咱家這閨女呀,生來就是受苦的命呐!
”林氏還是擔心道。
“你這婆子就是唠叨起來沒完,行不行就是他了。
不行還能咋辦?
快去把閨女喊出來,去廳堂拜堂成親。
”
說罷,拉起秦厲直奔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