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中,楚王府,這裡現在成了甯南侯左良玉的住所。
崇祯十五年,左良玉在朱仙鎮被闖軍殺得大敗,狼狽逃到武昌,向楚王索要糧饷,因楚王給的太少,左良玉幹脆帶兵大掠全城,然後揚長而去。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左良玉呆在九江收攏潰兵強征百姓入伍,手下發展到二十多萬的兵力。
這個時候的左良玉早就看透了大明朝廷,隻要手裡有兵誰也無法拿他奈何。
崇祯十六年,張獻忠帶兵攻打武昌,左良玉擁兵二十多萬,坐視武昌陷落楚王被殺。
然後在張獻忠進兵四川之時,才施施然帶兵從九江逆流而上,收複了武昌。
這些年來,左良玉和張獻忠你追我趕,從來都是跟在張獻忠屁股後面收複失地,倒也因此得到了甯南伯的爵位,平賊将軍的官職。
崇祯到達南京登基,左良玉聞聽崇祯活着的消息,喜極而泣,當即送表往南京。
鑒于武昌的重要性和左良玉的兵力,崇祯在封賞功臣的同時,便也也加封左良玉為甯南侯。
指望着他能夠守住武昌,拱衛南京上遊。
而事實上,就連崇祯自己也知道,左良玉早已淪為徹頭徹尾的軍閥,朝廷已經拿他無可奈何。
現在這種情況下,左良玉的大軍已是大明為數不多的主力軍隊,也隻能選擇相信他,總不能把他逼到闖賊一邊去。
所以到達南京這半年多來,崇祯能夠做的也就是時時撫慰,善加安撫,糧饷從優從厚撥付。
從軍二十多年來,左良玉雖然在戰場上屢戰屢敗,屢次臨戰而逃,坑死了楊嗣昌、丁啟睿、傅宗龍等督撫大臣,歲月也沒有饒了他,現在的左良玉既老且病,眼看着已經時日無多了。
楚王全家被張獻忠所殺,左良玉以武昌為根基便索性住進了空着的楚王府,也不管儧越不儧越,現在整個武昌城中他最大,也沒人敢多說話。
楚王府中,左良玉斜倚在病榻上,其子左夢庚,監軍禦史黃澍,以及盧光祖、張應祥、徐恩盛、郝效忠、常登、徐勇、吳學禮、張應元、徐育賢等諸營總兵環繞周圍,除了防守漢陽的總兵李國英以外,左良玉下轄的諸将悉數都在這裡。
左良玉把他們召集過來,自然是為了商議事情,現在左軍最大的事情,就是如何應對闖賊的攻擊。
闖賊來勢洶洶,左軍治下江北之地除了漢陽一城,其他所有的地方都被闖賊悉數攻占,漢陽城在闖賊大軍的攻打下搖搖欲墜,李國英已經一日數次派人過江求援。
而事實上,面對兇惡的闖賊,左軍當年早在朱仙鎮被殺破了膽子。
左良玉曆年來積攢的手中精銳在朱仙鎮折損了七七八八,現在别看号稱擁兵八十萬,真實兵力也就二十多萬人,而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收攏的潰兵和強征的百姓入伍,真正精銳的軍隊并沒有多少。
所以上自左良玉下到各大總兵,都不願也不敢和闖賊交戰。
若非監軍禦史黃澍緊逼,左良玉早就下令李國英帶兵退到江南,放棄漢陽城。
在另一個時空,監軍禦史黃澍因為是東林黨的一員,和馬士英、阮大铖素有過節,馬士英曾派錦衣衛抓他而被左良玉保住,黃澍便拉攏左軍将領結成同盟,忽悠左良玉起兵清君側。
正好左良玉不願和闖軍作戰,便順勢起兵離開武昌,順江而下。
當然這個時空中,崇祯帝還在,馬士英阮大铖等人早就身首異處,黃澍沒有了敵人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忽悠左良玉,相反他身上的職責是督促左良玉守住武昌,抵住闖賊和滿鞑的進攻。
“侯爺,闖賊在滿鞑的追擊下已經是窮途末路,隻要咱們死守漢陽武昌兩城,卡住長江控制江防,将會把闖賊死死擋在江北,到時也不需要咱們親自動手,自有滿鞑會消滅他們。
而等到闖賊滿鞑打的兩敗俱傷之時,咱們二十萬大軍齊發,定能一舉把闖賊滿鞑擊退殲滅,此乃上天送天大的功勞于侯爺您呀!
到時得封世襲罔替的國公也不在話下!
”
黃澍說着兩眼直冒光,話語無比的激動。
若真的能夠殲滅闖賊擊退滿鞑,左良玉立功受賞的同時,自己這個監軍禦史也必然水漲船高,必然能從正七品監軍禦史搖身一變成為巡撫總督一方大員!
黃澍是開封推官出身,因在闖賊第一次第二次攻打開封時協助守城有功,被朝廷擢升為禦史,巡按湖廣。
在大明,巡按禦史雖然隻是正七品,官職不高權力卻極大,隐隐然能夠和一省巡撫抗衡。
崇祯南京即位之後,更是命黃澍以巡按禦史的身份在左良玉軍中充任監軍。
可以說黃澍是代表着朝廷,是監軍,在整個左軍之中,除了左良玉以外,他的地位最尊。
黃澍此人官職不高,卻膽大妄為野心極大,為了博取權勢地位不擇手段,當初在開封守城之時,為了抵擋闖賊,他獻了掘開黃河水淹闖賊之計,而闖賊将計就計也趁勢掘河,緻使開封被淹。
在另一個時空,黃澍為了名望,論馬士英十大罪,極力反對馬士英和弘光朝廷,又勾結左軍諸将,誘使左良玉起兵順江而下“清君側”。
後來左夢庚帶領大軍不戰而降投降了滿清,黃澍為了功名利祿引導清軍攻破福建,引着清軍攻破了安平,緻使清軍**了鄭成功的母親。
黃澍本是徽州人,徽人卻無不唾罵澍者,其名聲之差可見一斑。
當然,現在另一個時空裡很多事情沒有發生,黃澍還是大明的一個忠臣,他勸說左良玉抵擋闖賊即使為了他自己的前途,卻同樣對大明有利。
黃澍說的慷慨激昂,倚在榻上的左良玉臉上卻露出了苦笑。
左軍諸将議論紛紛,支持黃澍的人并不多。
黃澍說的口幹舌燥,看到諸将一個個臉上的神色時,心中卻陷入了絕望,他知道自己想說服左良玉很難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