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激戰以清軍的暫時撤退而告一段落,收拾戰場清點傷亡,從地上倒伏的屍體來看,雙方的傷亡都很大。
戰鬥也就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戰場上留下了上千條性命,其中綠營兵死傷的人數有六七百,防守方郭虎營也死了近三百人,還不包括城牆上死于八旗兵箭雨下的百十人。
戰鬥是殘酷的,勢均力敵的戰鬥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守軍收拾戰場重新布置防線準備迎接敵人的再次進攻,而進攻也很快如願而來。
傷亡了不到千人多铎就下令停止進攻,并不是他害怕傷亡,而是他手中有太多的牌可打,冷靜之後發現沒必要強攻石橋。
此刻,外出征糧的綠營兵陸續回來,抓捕的百姓已經有數萬之多。
多铎下令,留下老弱孩童在營中,其他青壯男女都被逼前去填壕溝。
引水溝渠距離護城河隻有不到百步,隻需要填塞護城河與運河之間的聯系,再把引水渠和護城河挖通,就可以把護城河裡的水引走,到時随處都可以攻到城牆之下,沒必要死攻石橋。
挖渠和填好都由抓捕的百姓進行,就算死傷再多多铎也不心疼。
而控制了老弱和孩童在營中,就不怕這些百姓不聽話。
揚州的水網四通八達,運河從南向東再向北繞了揚州城半圈,成為揚州東面天然的護城河,又有小秦淮自北向南穿城而過彙入運河。
護城河和多處河流相連,其水根本就是活水,想完全截斷太難。
多铎要做的是截斷西城這一段的護城河與其他河流的聯系,抽幹護城河的水,填平壕溝。
在他的強令下,數萬百姓青壯男女被逼着開始向揚州城而去。
首先是數千百姓被強逼着攻向了西門的石橋,李率泰帶領綠營兵混迹其中以百姓為盾再次向石橋攻去。
有百姓為遮掩,多铎相信明軍必然不敢再使用虎蹲炮萬人敵這樣的大殺器,隻能槍對槍刀對刀的肉搏。
至于百姓會不會通過石橋逃入揚州城中,多铎則完全不擔心。
如果這樣倒好了,明軍若是愚蠢到接納百姓入城,清軍正好順勢攻入城中到省的再多費功夫。
不過那位平南侯應該不會這麼愚蠢。
數千百姓鋪天蓋地般沖着石橋湧來,守橋将領郭虎駭然變色,他遲疑着到底該不該下令進行攻擊。
若是當初在高傑手下時,郭虎會毫不猶豫的下令立刻開炮放铳,隻不過是一些被敵軍挾裹的賤民而已,怎麼也不能讓他們沖破自己的防線。
可是現在,身處平南軍中,郭虎知道那位侯爺的秉性,對待官紳豪商如狼似虎,對待普通百姓卻和藹的很,可以說是愛民如子也不為過。
平南侯陳越對軍紀抓的極嚴,平南軍上下嚴禁任何擾民的事情發生。
當初和郭虎一起頭像的高傑屬下軍官,有好幾個因為搶了百姓銀兩或買東西不給錢這樣的小事,或被以軍律斬首示衆,或者被施以重刑驅逐出揚州。
其他人被震駭的再也不敢胡作非為,其中就包括郭虎。
若是我下令對百姓開火,事後會不會受到侯爺的懲處?
這一刻郭虎在猶豫着,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無奈之下,隻能派人向城上請示。
眼看着數千百姓漸漸逼近了護城河,後面跟着可惡的綠營兵,石橋後平南軍上下都不知所措,都看着郭虎,等待着他的命令。
“營正,再不下令進攻他們就要攻上石橋了!
”屬下哨正緊張的說道。
一旦百姓們踏上石橋,後面跟着的綠營兵就會順勢對橋後己方陣地發起進攻,己方投鼠忌器之下,想守住防線将無比的困難。
“放萬人敵,扔到石橋上!
”郭虎腦子高速的旋轉着,還是不敢下屠殺百姓的命令,隻能折中一下,在百姓湧上石橋之前,用萬人敵進行吓阻。
“轟轟轟”數顆萬人敵被先後扔到了石橋,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彈片飛舞,火點四濺,一股氣浪撲面而來,吓得百姓們再也不敢前行。
“敢有不前者,格殺勿論!
”李率泰冷冷的命令道。
随着他的命令,綠營兵們舉起了刀槍,沖着落在後面遲疑不前的百姓進行砍殺。
一連串的慘叫之後,其他百姓被吓得魂飛魄散,一窩蜂的向着石橋沖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和後面披着人皮的魔鬼相比,刀山火海也沒有那麼可怕。
而且很多百姓抱着幻想,隻要沖過了石橋,就能逃到揚州城中,就能活下來。
“給郭虎下令,凡沖擊我軍陣線者即為敵人,可例行攻殺。
”
城上,負責西城防禦的總兵李奕沉聲令道。
“總兵且慢!
”一旁的鎮撫官張勳連忙勸阻。
“城下的那可都是我大明的百姓,他們都是受到清軍的逼迫才不得不如此啊!
”
“那些百姓的性命是性命,難道我平南軍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難道揚州城内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
李奕冷着臉道,揮手讓傳令兵去傳令。
“茲事太大,還是應該禀告侯爺的好。
”張勳再次道。
“這種惡名就不要讓侯爺擔負了,事後有什麼罪責我李奕一力承擔!
”
聽了李奕的話語,張勳隻能閉口不言,身為鎮撫官,他提醒幾句是職責所在。
内心裡自然知道哪輕哪重。
就當百姓湧上石橋快要接近兇牆時,郭虎終于得到城上進攻的命令。
看着城頭揮舞着代表進攻的赤旗,郭虎獰笑着重重的揮下手中寶劍。
“轟轟轟”早就裝填好的十門虎蹲炮同時開火,近千枚彈丸向着石橋籠罩過去。
兩架抛石機同時動作,把兩顆萬人敵再次抛上石橋。
無數火點四處飛濺,彈丸飛舞,石橋上仿佛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哄”的一下,數千百姓掉頭就逃,石橋上慘境吓得他們魂飛魄散。
李率泰手下綠營兵上前阻止時,發現往日溫順無比的再不聽話,仿佛被鬼攆一般狂奔而逃,對面前的刀槍置若罔聞。
有綠營兵稍微遲疑便被推到在地,然後無數雙腳從他身上踐踏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