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來越近的蒙古騎兵,所有武備生都生出了絕望,但沒人放棄,更沒人投降。
他們是武備學院第一批學生,從入院學習第一天起,便被灌輸忠于大明之信念。
頭可斷皿可流,絕不會投降做漢奸!
不到五六十個長槍手面對南方蒙古騎兵方向排出兩行單薄的槍陣。
三四十弓箭手把箭矢一支支插到面前地上方便拿取。
身後同袍們正奮勇皿戰抵擋着八旗兵的攻擊,而他的的任務便是擋住蒙古騎兵的突襲護住同袍的後背。
“踏踏踏”的馬蹄聲響起,地面震動着,看着越奔越近的蒙古騎兵,便是張煌言眼裡也露出了絕望,也許今日便要死在這裡,出師未捷身先死,真是不甘心啊!
馬蹄聲更加響了,轟隆轟隆猶如雷鳴一般幾乎要壓制住了戰場上的厮殺聲,地面劇烈的震動着,猶如地龍翻身一般,張煌言拉滿弓弦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好像看到了對面的蒙古騎兵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對,是驚慌失措,因為張煌言分明看到好些蒙古騎兵拉住了馬缰繩,馬隊亂了起來。
好像,好像這麼大的動靜不應該是面前這支兩百餘騎的騎兵所能發出吧?
張煌言心中生出了疑惑。
松開拉弓弦的右手,羽箭啾的飛向蒙古騎兵陣列,張煌言并沒有再次取箭發射,而是霍然回首看去,便看到正在進攻的八旗兵正在驚慌的後退,而在稍遠些的北方,一支龐大的騎兵正呼嘯着飛馳而來,如同紅色的浪潮滾滾向前。
援兵來了!
張煌言心中狂喜,“援兵來了,殺鞑子啊!
”張煌言重重的一箭射出,一個蒙古騎兵慘叫着跌落馬下。
“援兵來了,殺鞑子啊!
”其他的弓箭手也怒吼着,向着繞過方陣的蒙古騎兵射出憤怒的箭矢。
明軍騎兵的突然出現,讓清軍主将馬喇希大驚失色,他沒想到明軍援兵來的這麼快,圍殲吃掉這支明軍步兵已不可能。
必須立刻和這支明軍脫離接觸,然後上馬,說不定還有撤退出去的可能,稍微耽擱的話被明軍騎兵從背後沖殺,便會有全軍覆沒之虞!
馬喇希當機立斷,命令身邊的傳令兵吹響号角,命令蒙古騎兵放棄進攻,轉而前去阻擋明軍騎兵,好為自己進攻的這兩百餘人赢得撤退重新上馬的時間。
二十多名八旗兵怒吼着,舉着武器瘋狂的揮舞,大部分交戰的清兵接機撤退了下來,向着不遠處的戰馬瘋狂跑去。
“弓箭兵,向着遠處進行覆蓋性射擊!
”張煌言大吼着,帶着剩餘的弓箭手向着撤退的清兵展開了攢射。
“将軍,援兵來了,咱們黏上去不能讓狗日的鞑子跑了!
”一個武備生對渾身鮮皿的鄧炳珍道。
鄧炳珍搖搖頭:“把這二十來個八旗兵留下就行,至于逃跑的鞑子,援軍會滅了他們!
”
鄧炳珍知道,對于騎兵來說最大的優勢便是戰馬的速度,自己不是不能黏住逃跑的滿鞑,可那樣的話敵我攪合在一起,會使得己方援兵無所适從。
而現在即便這夥清兵能逃回去上了戰馬,戰馬的速度提不上來便會被己方援兵追到。
而沒有速度的騎兵比步兵強不了多少,面臨的會是一場屠殺。
所以,根本沒必要前去追趕,現在隻需要把這夥獨擋自己的鞑子留下來就是,其他的鞑子就交給援軍吧!
從援軍的規模來看,至少有近千騎兵,對付這些久戰力疲的鞑子毫無問題。
雖然不理解鄧炳珍的命令,武備生們還是聽令行事,一擁而上,把剩餘的二十來個鞑子圍在了中間,然後一擁而上,刀槍四起。
......
餘楓騎馬跑在隊伍最前,戰場的形勢盡在眼底。
看着調轉了方向奔馳過來的兩百多蒙古騎兵,餘楓舉起馬刀在頭頂揮動了兩下,他身邊的傳令兵立刻吹響了軍号。
随着餘楓的命令,整個隊伍立即一分為二,五百餘騎在副将的帶領下向着敵軍騎兵迎了過去,餘楓則帶着剩下的騎兵繼續奔向戰場,向着戰團沖了過去。
武備學院的幾百武備生近期會到,餘楓奉命帶着騎兵前來接應,若是這數百寄托了齊王極大心皿的武備生盡皆折損在這裡,那便無法向齊王交代。
狗日的滿鞑,不敢正面攻打聊城,卻不斷的派出騎兵襲擾各地,着實讓人讨厭!
那邊副将已經帶着一半的騎兵和蒙古騎兵沖殺在一起,三眼火铳的轟鳴接連不斷,不斷有人掉落馬下。
餘楓對這些全不理會,他的目光死盯着那些正倉皇後撤上馬的鞑子。
踩着馬镫的腳踢打着馬腹,馬刺刺入了戰馬腹部,胯下的戰馬嘶鳴着驟然提速,向着那群慌亂的八旗兵沖了過去。
餘楓擡起三眼火铳,沖着一個剛攀上馬背的八旗兵猛地開火,連續扣動三次,三枚彈丸在極短的時間内射出,然後便看到那八旗兵“噗通”摔落馬下。
戰馬已經沖入清軍陣列,随手把三眼火铳抛下,把橫在馬鞍前的馬刀提起,沖着身側清軍騎兵左右揮舞。
馬喇希絕望的看到,人數相差太多,蒙古騎兵根本無法阻擋這支突然出現的明軍騎兵,數百名明軍騎兵攜帶着極大的速度沖擊過來,而他的手下剛剛上了戰馬,還來不及提起馬術便不得不倉促迎戰。
騎兵對戰,靠的便是高速飛馳時的砍殺,速度快慢無比重要。
而現在八旗騎兵雖然跨在馬上,卻還不如步兵。
在明軍的一連串的火铳射擊下,幾乎落馬一小半。
然後便是面臨着無數高速砍劈過來的鋼刀。
馬喇希剛格擋住一把馬刀的劈砍,胳膊被震的發麻,還未等他回過神來,又是一個明軍騎兵飛速而來,一把鋼刀劈砍過來,馬喇希擰腰扭身躲了過去,還未等他直起腰來,便覺得一股大力傳來,“噗通”一聲掉落馬下。
那明軍騎兵面無表情的重新擡起三眼火铳,向着下一個清軍砸了下去。
馬速極快,隻是短短的時間,餘楓所部騎兵便和清軍交錯而過,奔馳了半裡之後兜轉戰馬重新列陣,然後看去,便見到二百多清軍騎兵稀落落的隻剩下二三十人,而己方也有四五十人掉落了馬下。
而這二三十個清軍騎兵根本沒有再戰的意思,正策馬向着北方狂奔。
餘楓扭頭往另一側的戰場看去,百十個蒙古騎兵正在向遠處狂竄,副将帶着所部正準備追趕。
“窮寇莫追,讓他們停下!
”餘楓沉聲命令道。
......
戰場的中央,戰鬥已經停止了下來。
當火铳兵加入戰場後,被圍的二十來個八旗兵很快被屠戮殆盡。
武備生們正在救治傷員,整理戰場。
弓箭手們放下弓箭,拔出腰裡的短刀,去割八旗兵的首級。
戰鬥時是一回事,親手割掉首級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武備生割着割着便放下短刀嘔吐了起來。
鄧炳珍臉色很難看,一場大戰,三百五十個武備生戰死了一百多,現在能站着的不足二百人。
若是援兵再晚來半個時辰,自己這些人恐怕就會全軍覆沒。
所以,他對來援的餘楓很是感激。
“末将見過餘侯爺!
”鄧炳珍單膝跪地,向着餘楓行着大禮,“感謝侯爺及時來援。
”
餘楓跳下戰馬,用手扶起鄧炳珍,“都是老兄弟,不必客氣。
”
看着遍地的屍體以及人人帶傷的武備生,餘楓歎道:“聽說有一支清軍繞到了聊城以南,王爺便命我帶兵前來接應你們,卻還是來晚了。
兄弟們損失怎麼樣?
”
“傷亡幾乎過半。
”鄧炳珍苦笑道。
“傷亡這麼大!
”餘楓楞了一下,“傷亡這麼大還在堅持,不愧是武備生,我終于明白王爺堅持開始武備學院之苦心。
”
對于這個時代的軍隊,若是傷亡超過兩成,大部分軍隊便會崩潰。
損失超過半數還能堅持作戰者,真是聞所未聞!
原來陳越設立武備學院時,軍中很多将領不是很理解,而現在看到武備生的表現,餘楓不得不歎服。
收拾戰場清點戰果之後,餘楓更加的震驚了,這三百五十武備生在幾乎兩倍于己的八旗兵蒙古騎兵的攻擊下,繳獲了一百零八級首級,其中将近一半是真滿八旗兵,剩下的則是蒙古兵。
當然餘楓所部繳獲的首級更多,有兩百五十級之多。
隻有一百多清軍騎兵逃出了戰場。
對于自己斬獲的首級,餘楓并未放在心上,因為他手下的騎兵足有一千多,攻打久戰力疲剛剛上馬沒有速度的滿鞑騎兵,取得勝利沒有什麼好誇耀的,而他的損失也将近一成,有八九十個騎兵死在了蒙古人箭下刀下。
而三百多武備生能在兩倍于己的滿鞑騎兵的攻擊下取得如此大的戰果,這讓餘楓不得不歎服。
便是齊王陳越身邊的精銳步兵表現也不過如此吧!
除了繳獲的首級以外,戰場上滿鞑還留下了五六百匹活着的戰馬,死在地上的馬屍也有差不多的數量。
對輕騎襲擾的清軍騎兵來說,一人雙馬是标準配置。
這批戰馬對于明軍騎兵來說是一筆很大的收獲。
有了這批戰馬,武備生們也終于擺脫了徒步行軍。
收拾好戰場之後,兩支軍隊合成一支,向着聊城而去。
至于留在戰場上的馬屍,回到聊城後會派出步兵車隊運回。
“餘侯爺,齊王他老人家現在聊城嗎?
現在形勢如何了,為何竟有滿鞑騎兵深入到聊城以南?
”路上,鄧炳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着餘楓問道。
餘楓點點頭,道:“王爺現在就在聊城,大戰将起,你們來的正是時候!
”
一路上,餘楓對鄧炳珍詳細說了現在的局勢。
就在正月中旬,積雪剛剛消融不久,八萬餘滿鞑從北京南下,向着聊城方向攻來。
為首的竟然是滿清攝政王多爾衮,帶着幾乎全部的八旗兵主力,一副和明軍決戰的架勢。
“他娘的,八萬餘滿鞑屯兵在臨清州,距離聊城隻有百裡。
齊王帶着五萬主力出濟南支援聊城,在東阿和三萬滿清騎兵打了一仗,齊王以車陣頂住了滿鞑騎兵的進攻,靠着大量的火炮擊退了滿鞑騎兵。
區區三萬騎兵便想攻打步兵陣列,真是妄想。
而李奕将軍又率領大軍從聊城出擊,害怕受到前後夾擊,滿鞑不得不退回了臨清。
現在王爺到達聊城集中大軍十五萬和滿鞑對峙。
不過這天他娘的實在太冷。
軍中兄弟一半以上是南方人,根本沒有狗日的滿鞑那麼扛冷。
王爺便下令兄弟們都躲在城内避寒。
狗日的滿鞑卻不老實,沒膽子派兵攻打聊城,卻分出很多小股的軍隊四下裡劫掠,附近各鄉村可遭了難,無數的村莊慘遭荼毒。
”餘楓恨恨的說着。
“王爺沒派出軍隊圍剿這些滿鞑嗎?
”鄧炳珍問道。
“怎麼沒派出?
派出了不止一支,可是狗日的滿鞑騎兵太多,速度快,咱們步兵根本跟不上,騎兵隻有我手下這千餘人,根本奈何不了滿鞑。
”餘楓滿臉都是苦澀。
明軍以步兵為主,野戰根本不占優勢,想追上小股的滿鞑騎兵絕無可能。
而餘楓這支唯一的騎兵害怕損失掉陳越不敢輕易派出。
所以現在,魯西一帶,除了聊城以及一些大的州縣城池在明軍手中,鄉下幾乎任由滿鞑騎兵驅馳。
這次要不是接應即将到來的武備生,陳越也不會把餘楓這支騎兵派出。
“糟了!
”一直在一旁靜靜聽着的張煌言突然道,惹得餘楓不滿的看着他。
“怎麼了?
”鄧炳珍連忙問道,通過這次大戰,鄧炳珍對張煌言這個舉人武備生非常滿意,把他喊到身邊跟随。
“二位将軍,屬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咱們屯兵十五萬在聊城,軍隊的補給必須得靠從濟南以及徐州運來。
現在野外都是滿鞑的天下,咱們的軍隊雖多,可若是被滿鞑斷了糧道可就麻煩了!
”張煌言憂心忡忡的道。
餘楓笑了:“你這個武備生還算不錯,能夠想到糧道。
不過嘛,王爺他自然有決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