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越過千步廊,來到了承天門,在這裡哪怕史可法是兵部尚書南京文臣之首,也必須下轎子了。
從轎子裡出來,走過幽深的承天門門洞,進入了皇城,依次走過了端門午門,一路行來,道路兩邊,城牆之上,都是全副武裝的劉澤清部士兵。
走過了午門,就進入了宮城。
南京雖然也是大明的國都,但是皇帝一直在北京,這裡的皇宮已經二百多年沒有主人居住,雖然裡面留有太監火者負責打掃,可也禁不住歲月的侵蝕。
沿着台階向上看去,就見皇極殿的廊柱斑斑駁駁,廊柱下的台階生滿了綠色苔藓。
皇極殿内,已經有數位大臣等候,呂大器也在其中。
看到史可法進入,衆臣都圍了過來。
“道臨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呂大器低聲詢問道。
“我從家裡出來,也是被直接請到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
”史可法搖了搖頭,臉上充滿了無奈。
“是不是他們已經知道了陛下已經安全返回南方?
”呂大器驚叫道,“難道他們想铤而走險?
”
“什麼陛下已經回來了?
呂大人你說什麼啊?
”殿中有大臣并沒有參加昨晚史可法府中的聚會,聞言驚叫道。
“陛下當然是當今天子,崇祯皇帝,他在天津巡撫陳越的護送下已經到了淮安了。
”呂大器道。
“啊!
”群臣頓時驚叫了起來。
一些人興奮的說着笑着,一些人則面容露出了凝重,看着殿外士卒,不由得閉上了嘴巴。
看着諸多大臣興奮的樣子,史可法心中安定了下來。
從目前看,絕大多數大臣對崇祯的回歸神情興奮,那麼人心就在我,今日無論如何也得阻止馬士英的陰謀。
就在衆臣讨論的時候,越來越多的大臣走了進來。
禮部侍郎錢謙益也走入了殿中,史可法欲和他打招呼時,卻見到錢謙益低着頭默不作聲的站立隊列裡,連身旁的人打招呼也都不理。
南京六部的尚書侍郎,翰林院詹事府的官員,南京四品以上的文官盡皆到場,在殿内排成了兩列。
以魏國公徐久爵為首的勳臣們也都到了場,站在右側交頭接耳。
文官武将盡皆到齊,福王朱由菘在鳳陽總督馬士英太監盧九德韓贊周的陪同下從後殿走了出來。
看到福王朱由菘迳自做到了寶座之上,史可法眉毛一挑,臉上頓時怒容滿面,側了側頭,對站在旁邊的呂大器點了點頭。
“福王殿下,您現在似乎不應該坐在那個位置吧?
”呂大器越衆而出,沖着寶座上的福王冷笑道。
“呵呵,”福王朱由菘尚未搭話,馬士英走了出來,“呂大人,福王殿下即将登基,那個位置早已是他的,坐在那裡有何不可?
”此刻,馬士英的心裡也充滿了苦笑,這福王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哪有一來就直接做到寶座上的?
“即将登基,那就是沒有登基了,福王現在既非太子也非監國,隻不過是一個藩王,豈能坐在至尊的寶座。
如此急迫,緻大明的禮儀何在,失卻體統豈不為人所笑?
”呂大器冷冷的說道。
“你......”馬士英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指着呂大器鼻子正要斥責,朱由菘卻滿不在乎的從寶座上起來,漫步走到了階下,“好了,本王下來就是,置什麼氣啊!
”
馬士英狠狠的瞪了呂大器一眼,轉過頭不再搭理他。
“諸位,今流賊肆虐,社稷動蕩,京都淪陷,先帝蒙難殉國,然天不可無日,國不可無主,福王殿下乃神宗之孫,皿統高貴,當登基繼統,為我大明之主!
”
馬士英面對群臣直接說出了今日朝會的目的,雖然在一些還不明真相的大臣們看來,福王登基無可逆轉。
可是福王和馬士英表現的也太過急切了吧?
說好的三請三辭呢?
哪能表現的如此急切,福王甚至赤膊上陣,直接坐在了寶座上。
按照皇帝的即位流程,應該先确立福王皇位繼承人的身份,比如先當監國,然後再由群臣勸進,福王推辭,再次勸進,然後再辭。
連續推辭三次之後,再勉為其難的接受皇帝的位置,這才是正常的流程才對!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知道事情的原委,那就是崇祯已經回到了南方,逼得福王已經沒有辦法了!
“呵呵,馬大人啊,誰說先帝蒙難殉國了?
”馬士英話音剛落,呂大器再次出班,沖着馬士英冷笑道,“就在昨日,淮揚巡撫路振飛派人送來信報,說陛下他已經南下,在平南伯天津巡撫陳越的護衛下已經到了淮安!
”
“是啊,馬大人,陛下他還活着,而且已經到了淮安,福王登基的事情好像不用再提了吧。
”張慎言也站了出來,沖着馬士英冷笑。
“對啊,陛下他已經回來了,不用再擁立福王了。
”很多大臣也都叫了起來。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馬士英大聲斥道,“先帝蒙難是衆所周知,早已得到證實,說什麼陛下已經到了淮安,統統是一派胡言!
你們竟然妖言惑衆,分明是不把福王殿下放在眼裡!
”
随着馬士英的話語,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沖入了殿中,鋒利的刀槍對準了殿中群臣。
“哼!
馬瑤草你好大的威風,是想戮盡這殿中的群臣嗎?
”在衆人驚懼之時,史可法越衆而出,瘦小的身軀站立大殿正中,黝黑的臉龐上滿是決然。
“陛下南返到達淮安的消息是路振飛派人送信給我的,怎麼?
你懷疑本官說謊嗎?
”史可法看着馬士英的眼睛,冷冷的問道。
“道臨兄,路振飛肯定是弄錯了,你不可輕易信啊。
”面對史可法,馬士英很想直接下令把他殺死,可是終究還是說不出來。
殺死史可法容易,可那樣的話,福王和自己的名聲就徹底臭了,也許可以用強力壓服殿中的群臣屈服,可是地方上的督撫官員們呢?
他們豈會服從如此殘暴的朝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