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韋府,一年男子匆匆進門,穿宅越院往府後的花園而去。
這花園極為雅緻,水榭之上,一老者正在觀魚賞花,顯得格外惬意。
男子踏入水榭之前,整理衣冠,畢恭畢敬的來到老者面前,躬身施禮說道:“父親,大兄已經前往漢陽了。
”
“哦,不用跟老朽說。
如今他是韋家家主,想做什麼,便去做嘛。
”老者往魚池裡撒着魚食,漫不經心說道。
老者是韋端,表字休甫。
辭了太仆之職,在家中頤養天年。
年輕男子是他的次子,韋誕字仲将。
京兆韋氏是的郡望士族,名聲享譽天下。
有民諺曰:“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可見杜氏跟韋氏其影響力。
韋氏先祖乃韋玄成,漢元帝任命韋玄成為少傅,又升任為太子太傅,直至禦史大夫,位列三公,封侯。
韋玄成舉家遷居京兆杜陵,子孫繁衍繁盛,士族中聲名顯赫。
韋氏也算是相門之後,書香門第。
可到了韋端這一代,明顯落寞了,不似西漢那時風光。
但比别的世家大族也差不到哪裡去。
韋誕見父親不予發表意見,皺着眉頭說道:“父親,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
“你我父子,有何不可?
!
”韋端笑了笑。
韋誕考慮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大兄此舉不妥,若是事敗,那韓家子豈是好惹的?
!
”
韋端也不擡頭,依舊是看着池中魚兒,說道:“你勸過你兄長了?
”
“勸過了,可兄長他……唉”韋誕欲言又止。
韋端樂呵呵的說道:“哈,那還跟老朽說了甚?
兒啊,你以為我能勸動他?
”
“父親大人威信猶存……”
不等韋誕說完,就被韋端打斷了:“威信猶存?
怕是蕩然無存咯!
自打他接任家主以後,老朽便是隻是老朽了。
隻求元将(韋康表字)能活着出離西涼,這西涼宛如龍潭,不好淌呐!
”
韋誕聽罷,眉頭緊鎖說道:“我這就去追回兄長!
”
正欲轉身離去,韋端又勸阻道:“我兒且慢。
”
“父親有何教誨?
”
“你兄其志之大,不可鬥量。
他要的是整個涼州,若是現在去追,恐怕适得其反。
等等吧,讓他吃點虧,知難而退也就罷了,他還是知道深淺的。
”
“那,兒還能做些什麼?
”
韋端指了指池中魚兒,說了一句:“靜觀其變。
”
文行至此,關系着一系列人物的線索也就清晰了。
從馬雲祿被擄事件開始,牽扯了王國、馬騰、韋康、董卓。
韓炜此時正準備出兵雁門關,徹底剿滅南匈奴之患,怎麼可能會顧忌到涼州内的暗流湧動。
韋康的野心從朝廷為韓遂平反開始,他暗中結交董卓示好,劫掠妙齡少女獻上,董卓對韋康可是極為器重。
而韋康也是押對了寶,選擇了董卓。
身邊不少的親信都說:如今的董卓今非昔比,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韋康笑着說:“不然!
爾等不察,董太師如今乃是萬人之上呐!
”
董卓霸了京師之後,韋康見時機成熟,便對董卓說了自己想要弄死韓遂的計劃。
當年趙雲侵擾河東,董卓對韓家可謂恨之入骨。
立即承諾:“元将若能除掉韓遂,某家表奏你為涼州牧!
”
當然,這一切都是韋康早有預謀。
他不但上面讨好董卓,在下面他也早就将王國收買成自己走狗,暗中為王國提供兵糧,在漢陽郡積蓄力量。
又想以馬騰為突破口,韋康認為韓遂之所以能平定西涼,馬騰當為首功。
馬騰就沒有野心?
他就甘心隻做韓遂的部下?
韋康不惜重金,他讓王國大肆收買李相,李相如作為馬騰的丈人,自然是最能玉成此事之人。
這才又有了王國要與馬騰結親的事件,可惜韓炜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涼州漢陽郡,這裡可以說是馬騰的地盤。
漢陽太守也是馬騰所舉薦的,正是同族的馬玩。
馬玩常年遊弋與韓遂馬騰之間,可謂左右逢源。
但打心底裡,他更傾向于馬騰。
所以,他來做這個太守,自然再合适不過。
馬騰雖然挂着涼州别駕的職務,算是涼州第二号實權官職,但是一山難容二虎。
所以,馬騰自己要了隴西太守的官位,離開了武威。
韓遂也知道,自己的兄弟想要屬于自己的地方,便把隴西拱手相送。
漢陽、隴西都是涼州大郡,各方面發展也算涼州前五。
韓遂能給馬騰兩個郡,也算慷慨。
可現在的漢陽郡的上下官吏基本已經被王國腐蝕,上到太守馬玩,下到一個守城的士卒,都吃了王國大大的好處。
王國若是振臂一呼,不敢說做到三軍應命。
最起碼,能把整個漢陽郡的官衙體系搞的癱瘓。
當然,王國隻是暗中行事,而明面上做此事之人,正是馬騰的丈人,李相如。
馬騰也多次被妻子李氏吹了枕邊風,每一次所言,皆是韓遂坐享其成,馬騰是個傻子,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雲雲。
自然,也少不了奚落韓炜插手馬雲祿婚事的行為。
李氏歇着眼說道:“韓家的小子,也管得忒寬了些。
咱們家中之事,他也要管?
”
馬騰不悅道:“婦人之見,休得胡言。
你不曾見過趙子龍,可比什麼王國強上百倍。
”
“哼,我父親給你家閨女說親,你不領情。
人家一個外人,不消一封書信,你就聽之任之。
當年韓孟炎藏起了騄兒,我看你連屁都沒放不是?
你一個安西将軍,他才是個校尉,你都要看他臉色,真窩囊!
”李氏翻着白眼,看着馬騰。
馬騰被這般數落,驟然怒道:“滾,那是我的女兒,用不着你操心!
”
李氏見馬騰發火,冷哼一聲,讪讪離去。
馬騰坐在公子椅上,婆娑着椅子扶手,想起韓炜,不由得連連咂嘴。
心中暗道:這婦人雖無知,可說得也确實在理。
韓文約父子一日勝似一日,一年強似一年。
可我們父子呢?
唉。
當年韓遂跟馬騰,疆場厮殺,整日過着刀尖舔皿的日子,頭都别在褲腰帶上。
那些年光景,倒也沒讓馬騰有什麼二心。
可現在不同了,看着韓遂權勢熏天,馬騰自然也不甘寂寞了。
這個年月,哪個有志男兒大丈夫,不是想要醒掌殺人劍,醉卧美人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