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今夜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和他武崇訓沒有多大的關系,殺人者番人是武延秀的随從,而出言不遜的是武延秀和武厚行,他武崇訓自始至終就沒有多說一個字。
他将武延秀拉着避讓一旁,卻又朝趙無敵躬身一揖,笑道:“安國縣公,小王有禮了!
”
趙無敵此時急于處罰武厚行,本沒有閑工夫和心情同人墨迹,可人家從頭到尾表象得體,并沒有一言一行得罪于他。
而且,人家畢竟是大周王爵,對他先行禮問候,也不好置之不理,于是,暫停腳步,淡淡地還了一禮,道:“不知高陽王有何見教?
”
對趙無敵的冷淡,武崇訓不以為意,依然恭敬地道:“大将軍的威名,如日中天,小王景仰得很,今日一見,真三生有幸也!
此番,大将軍将大婚,家父本想親來道賀,可陛下不允,隻好譴小王前來,并代為緻歉。
”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武崇訓言辭懇切,又搬出梁王來,讓趙無敵也不好做得太絕。
他拱手道:“梁王太客氣了!
高陽王,對不住了,請稍待片刻,待本公先了卻恩怨,再來和你叙話。
”
武崇訓一看,安國縣公還真是個有仇睚眦必報的主,看來不把武厚行給痛揍一頓是難以善罷甘休的。
不過,這反而讓武崇訓開心,因為他既然是睚眦必報,那麼就沒有了和武延秀和解的可能,豈不是正如他所願?
“請!
”武崇訓才不管武厚行的死活。
武厚行雖與他同族,論起輩分還是他的族叔,但卻并非嫡系,也不是他爹的死黨,那麼死不死的有什麼關系?
對武厚行即将來臨的悲慘命運,武延秀想挽救一下,可他本是一介書生,拿什麼去匹敵大魔頭?
他想救武厚行,可實力不足,力不從心,而武崇訓更是連救的心思都沒有,笑眯眯地看着武厚行。
武厚行再也沒有了嚣張氣焰,就連身邊不遠處那兩個佳麗都索然無味,沒了興緻,整個人癱倒在地,語無倫次地求饒:“安國縣公,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一遭吧……
隻要您放過我,本公……小人立馬就給你立長生牌位,建生祠……
你……你來真的?
我可告訴你,怎麼說我也是皇族子弟,龍子龍孫,殺了我,陛下必不饒你!
啊……大哥,您就是我爹,我爺爺,行行好吧,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龍子龍孫?
”趙無敵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汝獐頭鼠目,不當為人子,也配稱之為龍子龍孫?
讓女帝蒙羞也!
汝不必求饒,常言道‘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吾雖非真龍,亦有逆鱗,豈能犯之?
”
趙無敵沉默良久,長歎一聲,道:“罷了,汝雖罪大惡極,但終究是武氏族人,今日吾不殺你。
不過,死罪雖免,活罪難饒,就讓你去瘦西湖中遊一遭,看上蒼是否容你?
”
“撲通!
”他大袖一揮,一股大力将武厚行抛入了瘦西湖中。
“啊,我不會水啊……救命啊,來人啦,趙無敵,你不得好死……”
武厚行在手中手舞足蹈,竭力掙紮,可卻漸漸乏力,最終被瘦西湖吞沒,除了水面上的一串水泡,再也沒有痕迹。
瘦西湖中水性好的人不知凡幾,可卻沒有一人下水救他。
武氏的走狗和仆從畏懼于趙無敵,不敢出手相救,而其他人因為他的殘暴不仁而賴得救他。
趙無敵的舉動,将整個瘦西湖給點燃了,瞬間沸騰起來,遠近的畫舫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聲,其聲浩蕩,傳檄八方,讓瘦西湖畔的人們驚駭莫名,不知發生了何事?
而畫舫的頂層水面,人們心情複雜,各不相同。
鄭刺史腹中有一股惡氣直往上沖,不由自主地張口噴出,心裡面别提有多舒坦。
可其後他又擔憂起來,好心情不再。
安國縣公廢掉了番人,可謂是大快人心,但卻并沒有将事情做絕,還有轉圜的餘地。
那番人不過武氏一家奴,無論是廢了還是殺了,也就是那麼回事。
在勳貴圈子裡,一個開國縣公殺了另一家勳貴的家奴,哪怕那家人多霸道,無非也就是事後請人說和一番,私底下陪個罪,付出一些錢财了事,從來不曾聽聞要給家奴償命的。
家奴無所謂,可武厚行就不同了,一個皇族子弟讓人給宰了,不說别人,就是女帝也咽不下這口氣。
哎……鄭刺史在心中暗歎,安國縣公到底還是年輕了,不明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什麼就不能再忍一忍?
秦懷安連連搖頭,看着侄女婿也不再那麼滿意,而馮桂卻臉色灰敗,如喪考妣,既為趙無敵擔憂,又為閨女不值。
滿座者,皆認為安國縣公此番太孟浪了,隻有一人大聲叫好:“好!
安國縣公果然是真英雄,大丈夫,某家敬你一壇!
”
此人正是康大王,被人從水裡撈上來,衣服都沒有換,重新登上頂樓,正逢趙無敵出手将武厚行抛入湖中,立馬大聲叫好,并抱起兩壇酒要和趙無敵豪飲。
武崇訓對趙無敵懲罰武厚行本有心裡準備,原以為也就是呵斥加打臉,誰料到安國縣公還真是一個暴脾氣,竟然将武厚行直接給扔進了湖中。
瘦西湖的水可夠深,而武厚行又是旱鴨子,加上他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裡經得起這樣折騰,想來是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讓武崇訓也不由得變色,而武延秀就更加不堪,臉色雪白,渾身顫抖,牙齒也在磕碰,魂魄都丢了一半。
武崇訓覺得今夜不是個攀交情的日子,再耽擱下去天知道會再發生什麼事情,于是朝趙無敵請辭,相約改日在登門拜訪。
他拽着武延秀帶着一衆随從急匆匆離去,登上了他們的畫舫,在經過武厚行落水之處的時候,讓人下水撈人。
武厚行畢竟是武氏族人,又是一起來揚州,哪怕是淹死了,也要将屍首撈起來帶回神都,否則,如何向女帝交代?
武氏仆從中但凡會水的都跳入湖中,另外又許了大筆錢财請畫舫的水手幫忙,費了好半天的時間,方才将武厚行給撈起來。
人是撈起來了,可早就沒氣了,瞪着一雙死魚眼,看着夜空問天,也不知是否在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