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神仙一聲長歎,竟将那時光都攪亂了,虛空中浮現一道又一道的時空漩渦,将人們拉進了對往事的追憶中,感慨時光流逝、容顔不再,可卻一事無成、成道無望……
人生如花,也曾綻放,驚豔了一個時代,可終究還是敵不過歲月的侵襲,無奈地凋零,在風中化為花雨,雖絢爛、可卻多了一抹凄涼和悲怆。
為了打破這份悲傷和凄涼,趙無敵沖房遺則拱手問道:“敢問房相,蒙天後不棄封某為安侯,可卻不知這安縣在何方?
”
他的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将他們從傷感中拉出來,紛紛矚目,期待着房遺則解惑。
房遺則還沒有感傷夠,卻被趙無敵蠻橫地拉出,顯得很不爽,出乎本能就要發飙,可看到孫老神仙那半眯着的眼睛中閃現的精光時,立馬就洩氣了。
這可是一尊大佛,活在當世的聖賢,不要說他房遺則,就是他老爹被揍了,也得堆滿笑容将臉湊上前去,讓他老人家揍個痛快。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眼中浮現一抹無奈,道:“你是開國縣侯,既然是安侯,那麼所封之地自然就是安縣,可說起這安縣嗎……我大唐并不曾有。
”
“啥?
還真沒有?
”趙無敵懵了,額頭不再瑩白,而是漆黑如墨。
還真是這樣,搞了半天某家是空歡喜一場。
一個沒有封地的空頭侯爺,那名号可就沒什麼含金量了,恐怕就連黃銅都不夠,其間還夾雜着諸多廢鐵等。
不僅趙無敵失望,滿室中所有人心中都是滿滿的失落,忍不住發出歎息,同時也對武後不滿,認為她行事不夠地道,對待有功之臣過于涼薄。
“以前不曾有,可自今日以後就有了。
”房遺則繼續道。
“哎喲喂,我說房相,你能不能不要賣關子,有話一次性說完不好嗎?
”趙青山埋怨着,不滿地嘟哝。
“此話何解?
”趙柔伊也問道。
“呵呵,說起這安縣,可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房遺則一捋胡須,苦笑着,繼續說道:“在天後提議要給千裡封侯時,政事堂的諸位宰相,除了稱病的武承嗣,倒也沒有人反對,認為以你的功勞,封一個侯爵也不為過。
可在封号上卻橫生枝節,因為對于宰相們提出的各種封号,天後一一否決,并提出以安侯為封号。
可縱觀我大唐各道各州,何曾有一個安縣?
天後稱将揚州海陵縣更名為安縣,以作為你的采邑之地。
海陵縣是你的家鄉,将你的封地安置在家鄉,可見天後對你的器重和愛戴。
對此,宰相們也能理解,可既然如此,将你封為海陵侯即可,為何一定要更名為安縣?
宰相們紛紛出言,對此提出質疑,認為不妥,要天後改變主意。
可天後卻一意孤行,不僅不接受宰相們的谏言,反而厲聲訓斥,并對岑長倩罰俸半年。
”
“海陵侯?
安侯?
”趙青山搖頭晃腦,不停砸吧嘴巴,奇道:“老夫也沒覺得安侯就比海陵侯好聽啊?
哎,女人就是女人,就愛各種折騰,且沒有理由,讓人無語!
”
忽然,他感到腦門發冷,有淩厲殺氣逼近,偷眼一看,卻原來是他老姐姐在拿眼瞪他,兇巴巴的,其間有火焰浮現,極為可怖,連忙擠出一臉的笑容,道:“那個,姐姐你自然不同,非尋常女子可比,心兇比天空還要寬廣,眼界早已深入到星空深處……”
“哼!
”趙青蓮對這個滿頭銀發、但卻沒譜的老弟弟還真是沒轍,都快百歲的人了,卻如同一個孩童,口無遮掩,讓人無奈。
房遺則扭頭,看着神都皇城的方位,道:“所謂天心難測,在而今之大唐,天後就是天,言出法随,從今往後天下就有了一個安縣、一個安侯,至于其間因由,誰能說得清楚?
昔年有安公主,今日有安侯,巧合耶?
有意耶?
”
房遺則的話在旁人耳中,隻不過是認為其不滿武後的獨斷專行,從而發發牢騷,可趙無敵心中卻不平靜了!
此時,他算是明白了武後的用意。
打從與武後相見以後,他已經得知了安公主就是他這一世的母親,而今又封他為“安侯”,且不惜為此更改海陵縣之名,由此可見,武後對他母親的寵溺的确是發自内心,沒有摻雜一點權謀和功利。
他的心中浮現一抹苦澀,沒想到大唐最驚豔的兩個女子,一個成了他的舅母,一個成了他的表姐,而他也成了帝族一員,與李唐有了割舍不斷的糾纏,未來将如何選擇?
接下來,房遺則終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旁敲側擊,企圖尋得孫老神仙和常山趙氏的支持,為匡複李唐江山護航,可卻被拒絕了。
孫老神仙就沒搭理他,而常山趙氏則由家主趙柔伊出面,拒絕得還算是委婉,給了他面子,沒讓他太過難堪。
趙柔伊以祖訓為理由,隐世山門不得幹涉人世間的事情。
房遺則無奈,可心中卻有一萬騎突厥鐵騎在呼嘯而過。
他在心中腹诽:“見鬼的不得幹涉人世間事務!
每逢大世更疊、王朝破立,哪一次少了你們這些世外人的身影?
攪動風雲,推波助瀾,甚至是直接入世,扶持一方,可如今老夫來求你們出手,卻裝起聖賢,真是無恥之尤!
”
他心中憤懑,口中卻連個屁都不敢放,因為在座的都是世外山門中大人物,若惹惱了他們,一巴掌就能讓他從世間消失。
最後,他又打起趙無敵注意,勸他三思,最好留在軍中,利用武後對他的信任,掌控一支軍隊,作為日後對抗武氏的力量。
可趙無敵已打定了注意歸隐,不想在武後改朝換代之際攪和其中,任他說得天花亂墜、大義凜然,絲毫不為所動。
房遺則無奈地歎息,黯然地告辭而去。
“雖有其父的執着,卻無其父的眼光和機變。
”孫老神仙忽然睜開兩眼,兩道精芒電射而出,看着房遺則消失的方向,道:“吾等山門,豈能公然出手,幹預世間事?
武後改朝換代已是大勢所趨,無人可逆轉,此時隻可潛伏,暗中蓄勢,以待天變。
”
“不錯,老神仙所言甚是!
吾等不做螳螂,隻做那黃雀,待到世間蟬盡,再倏然出手捕食螳螂,做那最後的掌控者。
”趙青山難得正經了一次。
如何,一群老家夥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