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文忠是幸運的!
當張寶命人炮轟南城門樓子時他恰好帶着蘇吉、盧元兩員偏将下城整頓兵馬準備出城。
但奉命駐守南城門的虎威将褚亨及其麾下兩員偏将王吉、曹洪就沒有那麼幸運。
鈕文忠麾下四威将,猊威将方瓊、貔威将安士榮、虎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再加上蘇吉、盧元、楊端、郭信等一十六員偏将,便是鈕文忠在上黨的主要将領。
眼下折了虎威将褚亨以及王吉、曹洪兩員偏将,對鈕文忠的損失倒是并未傷筋動骨,但對上黨守軍的士氣,卻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早在武勝軍未攻城之前,鈕文忠已經誇下海口,說上黨有他在便是固若金湯。
可眼下還未傷到武勝軍一兵一卒,南城門樓子塌了,負責駐守南城門的主将、偏将也被人給一鍋端,響亮的一記耳光打得鈕文忠臉頰火辣辣的疼。
而且更要命的是,武勝軍這次試用的武器明顯不同于以往,威力更是遠勝田虎軍上下已知的任何一種武器。
未知的事物往往會帶給人恐懼!
其實張寶這次動用的兩門火炮并不算自家最先進的火炮。
自高麗“一戰成名”後,張家上下就見識到了神機營的重要性,對于張寶大把花錢支持淩振等人進行各項研究也不再有微詞。
如今張家最先進的武器不在陸上,而是在海上。
随着開花彈的研制成果,隸屬張家的三支艦隊如今正在進行換裝,早先用于火炮上船可行性的數門火炮也就面臨“退休”,而張寶不希望直接将這些退休的火炮回爐,還想要再讓這些火炮發揮一下餘熱,于是便有了上黨城外的這一幕。
而且随着大局的逐漸穩定,張寶也覺得需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某些人覺得翅膀硬了就想要翻天。
兩門火炮的輪番射擊效果不錯,不僅幹掉了鈕文忠身邊的幾員得力幹将,更是打擊了城中守軍的士氣。
若是短兵相接,上黨城内的守軍還真不容易屈服,有城池之利,又有充足糧草,誰願意乖乖放棄反抗?
可現在不同了,武勝軍拿出了一件幾乎無解的武器,鈕文忠解決不了城外武勝軍火炮這個重大威脅,想要恢複軍心士氣那就是癡心妄想。
尤其是在親眼看到被人從碎磚瓦礫下刨出來的褚亨、王吉、曹洪三人的屍首,鈕文忠更是覺得有些手腳冰涼。
要論武藝,褚亨、王吉、曹洪都不是弱手,即便算不上萬人敵,但千人将還是可以稱得上的。
但就是這樣的猛将,卻沒有死于兩軍陣前,而且就連一具整屍都沒有保住,這種凄慘的下場,就讓鈕文忠有些不能接受了。
而更讓鈕文忠頭疼的,還是随着褚亨三人的死訊在城中傳開,軍心可說是大亂。
鈕文忠早已命人封鎖消息,但消息竟然還是傳播開來,這就讓鈕文忠不得不懷疑城中有武勝軍的内鬼,可即便是知道這點,鈕文忠也不敢命人搜捕。
吃了大虧,沒有任何表示那是不行的。
繼續這樣沉默下去,鈕文忠相信城中守軍甚至會不戰自潰。
為了擺平當前的困境,鈕文忠當機立斷,轉守為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武勝軍用火炮轟塌上黨南城門樓子的第二天,鈕文忠主動出擊,各門留下一員偏将把守,他則率領其餘将官殺出南城門,準備會會武勝軍的張寶。
面對鈕文忠的主動來攻,張寶自然不能示弱,當即也點齊兵将出營,雙方在上黨城下拉開陣勢。
鈕文忠本想要先廢話幾句,可張寶卻懶得跟鈕文忠浪費時間。
其實也是沒那個必要,鈕文忠一夥是叛逆,而且鈕文忠本人也是田虎的死忠,招降是不可能的,那又何必浪費口水,張寶又沒有什麼非要拖延時間的必要。
手底下見真章就是!
狹路相逢勇者勝!
鈕文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他麾下所率兵将也可說是田虎軍中的一支強軍,但對上了比起更加悍勇的武勝軍,鈕文忠也就隻能郁悶自己選錯了對手。
這次鈕文忠可說是傾巢而出,麾下能打的将領幾乎全被他帶了出來,但武勝軍這邊同樣也不是吃素的,栾廷玉、鄧元覺、高寵、楊再興、馬勥、馬勁等等就沒有一個是吃素的主,雙方将領捉對厮殺,鈕文忠本人也被鐵棒栾廷玉給死死纏住。
田虎軍不同于武勝軍,張寶十分注重中下級将官的培養,即便沒有上級将官的臨陣指揮,這些人也可以率領麾下人馬各自為戰。
而田虎軍就不行了,一旦率領他們的将官被殺身亡,這些人就會如同一盤散沙。
起初兩軍戰的是旗鼓相當,但随着戰事的持續,田虎軍這邊中下級将官陣亡的數量不斷增加,田虎軍的防線也開始逐漸崩潰。
鈕文忠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有心想要去重整旗鼓,但卻又被栾廷玉纏住脫不開身。
高手過招,隻争一線,一旦有了哪怕一絲的破綻,都有可能會面臨生死。
栾廷玉還算是一厚道人,見到鈕文忠方寸亂了也沒有趁機要其性命,隻是用暗器小錘傷了鈕文忠肩膀,将其打落馬下。
鈕文忠這一落馬,也就意味着田虎軍大勢已去,本就已經有點堅持不住,再見到自家中軍大旗被人砍倒,也就再也沒了繼續堅持下去的意志。
大部分田虎軍紛紛掉頭想要回城,可武勝軍又豈能讓到嘴的鴨子飛了,無論是鄧元覺還是栾廷玉,都各帶人馬混雜在了田虎軍中,趁亂便一起沖進了上黨。
鈕文忠這回本就帶出大部分兵馬出城與武勝軍決一死戰,城内本就守軍不多,再加上南城門樓子昨日被人轟塌,今日為了出兵昨晚忙活了一宿才将城門口的廢墟清理幹淨,這時候武勝軍進城,上黨守軍就算是想攔也攔不住。
一場并不激烈的巷戰就此開始。
張寶并不關心最後能不能趁亂拿下上黨,他比較關心的還是該如何處置在亂軍中被俘的鈕文忠等人。
之前被栾廷玉打落下馬的鈕文忠此時挺慘,也不知是被人撞倒了還是自己腳下沒留神,鈕文忠被人找到的時候就剩下半條命,身上也是被人踩出了好些個腳印。
而除了鈕文忠外,同樣被武勝軍所俘的田虎軍将官還有猊威将方瓊以及熊威将于玉麟,至于貔威将安士榮,張寶沒在俘虜裡看到,也不知是逃脫了還是已經死在亂軍當中。
“鈕文忠,如今你失手被擒,可有話說?
”張寶看着被繩捆索綁按在地上的鈕文忠道。
“勝者為王敗者寇,何須多言?
”鈕文忠倒也硬氣,冷冷的吐出一句話後便不再言語。
“好,是條漢子,比起你那些同僚要強些。
既然如此,那就将這些人打入囚車,擇日押往汴梁交由朝廷處置。
”張寶聞言誇了一句,随後吩咐左右道。
張寶目前還不想跟朝廷翻臉,雖然早先招攬李助、李懹等人時張寶也考慮過這樣做會引起朝廷的不滿,但有王慶招安作為借口,這事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鈕文忠就不同了,田虎至今還在做着他的皇帝夢,為了保住自己的大晉國,他甚至不惜出賣自尊,有意效仿當年石敬瑭舊事做個兒皇帝,收留他的手下風險有些大,張寶不願意為了鈕文忠等人跟朝廷鬧得不愉快。
又不是孫安、卞祥那樣難得一遇的大将之才,為了鈕文忠跟朝廷翻臉,不值。
趁亂拿下了上黨,張寶并不着急繼續北上,而是對外宣稱武勝軍攻下上黨損失慘重,需要在上黨休整。
而此時武勝軍中并沒有朝廷的耳目,那還不是張寶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陳東雖然是朝廷派來的監軍,但被張寶惡整了幾回後,如今乖得跟個小媳婦似的,整日裡沒有張寶的召喚,他連營帳都不出。
而且即便真的有朝廷的耳目将真實情況傳遞出來張寶也不怕,早在對外宣稱自己損失慘重的同時,張寶便命一部分武勝軍喬裝改扮離開了大營,就算朝廷派人前來察看他也不怕,更何況山高皇帝遠,張寶也不信朝廷真有閑心來找自己麻煩。
尤其是在南方戰事不順的前提下。
南舟北馬,北方是騎兵的天下,但到了南方,卻是水軍的天下。
大宋早先并不重視水軍建設,即便有水軍也僅僅是維持一下漕運的秩序。
真正引起朝廷對水軍的重視,還是多虧了張家南下走海路進行貿易開始。
無利不起早!
看到張家出海一回便賺回大量的利潤,誰要說自己不眼紅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張寶有先見之明,早早便建立了水軍用來保護自家船隊的安全,即便有人想要從中分一杯羹,也要掂量一下張家是否是她能夠招惹得起的。
由于張寶一開始便重視水軍建設,諸如水浒中的水軍将領幾乎被張寶一網打盡,李俊、張順、阮家兄弟、浙江四龍這些水上悍将都被張寶招到了麾下效力,等到朝廷再想要找合适的水軍将領時,那就不太容易了。
挑來挑去,朝廷也隻找到劉夢龍、牛邦喜兩員算是合格的水軍将領。
此番出兵平定江南方臘,無論是後去的西軍還是先去的鹽山軍,其實在陸上那都有幾隻猛虎不好對付,可對上江南的蛟龍,那就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江南人傑地靈,方臘雖然沒有了浙江四龍,但同樣也找到了一批熟悉水戰的将領,而反觀朝廷這面,除了劉夢龍跟牛邦喜撐場面外,别的人也就不夠看了。
朝廷也曾想過下旨讓張寶出兵相助,隻是張寶斷然拒絕了。
開玩笑,張家水軍上的武器可是張家稱霸海上的依仗,豈能輕易被朝廷知曉。
而沒有了張家水軍的“鼎力相助”,大宋官軍對付江南方臘也就有些吃力了。
别看江南方臘的兵馬沒有朝廷這邊多,但占據上風的卻是方臘,而不是彙集了大部分西軍以及鹽山軍的朝廷官軍。
張寶對此當然不會鹹吃蘿蔔淡操心,關心朝廷是否能夠迅速平定方臘。
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張寶還是懂的,而且大宋朝廷過河拆橋的本事也是不俗,張寶不能不對此有所防範。
反正若是沒有必要,張寶不會摻和朝廷平定江南的戰事,留在河北跟田虎“玩”就好。
如今鈕文忠完蛋了,這不僅再度削弱了田虎的實力,更是刺激的田虎愈發堅定投靠遼人的決心。
因為田虎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不想被人綁着去汴梁菜市口挨上一刀,他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這世上除了遼國,他沒有别的選擇。
但有的時候,就算是想要給人當狗也未見得别人就稀罕。
遼國如今自顧不暇,尤其是在東京道以及上京道接連丢失以後,遼國更是擔心會因為田虎而引起大宋的不滿。
這回爆發的宋夏之戰,遼國還是在西夏戰敗了大宋以後才出聲,此時選擇支持田虎的大晉國,遼國有些猶豫。
田虎的如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亂響,但他忘了自己此時所身處的時期并未石敬瑭那會,而被他視為救命稻草的遼國也不是那會兵強馬壯之時。
雖然他的使者範權已經開出了極高的價碼,但遼國依舊還在猶豫,不願輕易插手幹涉大宋的“内政”。
遼國能等,可田虎卻等不得,張寶的武勝軍是止步上黨暫未北上,可項元鎮、張開那一路跟宗澤、李綱那一路卻是向着太原府步步緊逼。
……
上黨城外武勝軍大營
正在營帳内正閑着沒事跟陳東閑扯的張寶忽然聽人來報說有人求見,不禁笑着對陳東道:“陳兄,我猜來人是田虎派來的,你可相信?
”
“……主公,你要是換身道袍,再拿上卦筒,準保有人信你是算命的。
”陳東聞言斜了張寶一眼道。
“呵呵……不信?
那咱們就打個賭。
”
“不賭,我沒錢。
”陳東沒好氣的答道。
“我借你啊。
”
“不借,還不起。
”
“……你這人真沒勁,不就是整了你幾天嘛,幹嘛那麼小氣?
”
“……回頭你跟兩個喜歡裸睡還鼾聲震天的大漢擠一被窩你就明白了。
”張寶不提還好,一提這事陳東頓時怨氣沖天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