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大勢已去!
若是完顔宗弼、完顔宗翰還活着,大金國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日。
可偏偏二人死了,叫被他們視為傀儡的完顔亶用兩杯毒酒送去了金太祖完顔阿骨打那裡。
完顔宗弼、完顔宗翰一死,他們手下的嫡系人馬頓時就失去了控制,僅憑完顔亶的身份,哪怕他是金國現任皇帝,照樣鎮不住平日裡唯完顔宗弼或是完顔宗翰為主的那些驕兵悍将。
事情也就是在這時候開始失去了控制!
在發現自家主将被皇帝毒殺後,悲憤交加的将士們悍然對完顔亶發起了攻擊。
完顔亶雖然有超過同齡人的心智,但終歸還隻是個半大的少年,從未經曆過這種狀況的他不禁大驚失色。
好在身邊的護衛還算忠心,拼死保着完顔亶沖出了包圍,但跑了正主,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将士索性一把火點了象征大金皇權的皇宮。
而皇宮一被點燃,臨潢府内的局勢也就變得越發的混亂。
本就人心不安,出事以後又不見德高望重之人出來穩定人心,整個臨潢府也就此變成了人間修羅場。
相熟的人聚集在一起自保,而不相熟的兩撥人或是多撥人遇到,則多是以兩敗俱傷宣告結束。
臨潢府内喧鬧非常,自是就驚動了城外的宋軍,得知禀報的張寶此時也不清楚臨潢府内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不管臨潢府内出了什麼事,張寶還是下令通知負責把守臨潢府其餘三門的人馬提高警惕,随時做好追擊女真人潰兵的準備。
宋軍按兵不動,城内的金兵則是殺紅了眼。
本就因為宋軍的圍城而鬧得人心惶惶,這時候又傳言完顔亶為了投降而毒殺了完顔宗弼、完顔宗翰的謠言,讓普通金兵一時無所适從。
而得知這一謠言的金國權貴也再無了一絲僥幸心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來頂。
隻是現在大金國的兩根頂梁柱被敗家子完顔亶給自個砍了,這樣一來,支撐大金國的重擔就要落到自己的頭上,隻是衆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此時即便是天神下凡恐怕也難以扭轉當前的局勢。
大難臨頭各自飛,眼看着大金國就是滅亡在即,大部分女真人選擇了躲避,美其名曰為了保住女真人的皿脈延續。
隻是想要逃離臨潢府卻也是難如登天,城外的宋軍不是擺設,尤其是在張寶得知了城中發生的事情以後,女真人已經失去了逃離的最佳時機。
得知完顔宗弼、完顔宗翰死在了完顔亶的手裡,張寶不禁有些郁悶,就仿佛全力一擊卻落空了一樣。
張寶深知完顔宗弼與完顔宗翰的不好對付,為了對付這兩個大金國僅剩的名将,張寶在戰前可說是做足了準備。
隻是沒想到完顔宗弼、完顔宗翰這兩個倒黴蛋竟然會在這時候陰溝裡翻船,栽在了一個從未被他們正視過的毛頭小子手裡,而且這一栽,就連找回場子的機會度沒有了。
張寶真替完顔宗弼、完顔宗翰感到冤得慌!
不過完顔宗弼、完顔宗翰身死,完顔亶下落不明,這臨潢府的告破也就成為了定局,隻不過什麼時候告破,那要看張寶的意思。
若是不計傷亡,張寶說什麼時候要拿下臨潢府,那也就拿下了。
可若是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就需要有點耐心。
臨潢府内雖然此刻缺少了主事人,可一旦宋軍在這時發起攻擊,那無疑就是在幫助女真人臨時推選出主事人。
可要是宋軍現在對臨潢府圍而不打,那急于尋找生路的女真人就難以擰成一股繩。
誰都有私心,誰都擔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以己度人之下,女真人之間的信任危機也在日益嚴重,一旦爆出點火上澆油的事,那情況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有張寶發号施令,宋軍中即便有人感到不解,也是堅決執行着張寶的命令。
而臨潢府内的女真人在突圍了數次皆被宋軍給堵回城中以後,悲觀絕望的情緒充斥着整座臨潢府。
絕望會令人瘋狂,身陷絕境的女真人就變得“不可理喻”。
失去了秩序的大金國,名存實亡,女真人仿佛也變成了隻知道殺戮的野獸,三五成群的在城中四處遊蕩,不是砍死看到的人,就是被看到自己的人給砍死。
城中早已沒有了平民百姓,即便有,也得讓陷入絕望的女真人給禍禍了。
身份、财富、名望,這時候在臨潢府内都失去了作用,唯一有用的就是手裡的刀,但殺戮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自相殘殺了近半個月後,主要是那些臨死之前還想要瘋狂一把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之前躲在暗處的金國權貴紛紛露面開始着手收拾殘局。
隻是随着這段時間的殺戮,大部分女真人已經不再将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權貴放在眼裡,那些人在關鍵時刻躲起來不見人,這時候卻又蹦出來想要主持大局,讓人不禁覺得有點惡心。
金國都已經名存實亡了,自己是亡國之人,那些人同樣也是亡國之人,既然都市亡國之人,憑啥自己就非要聽那些人的?
還想要拿自己當籌碼跟宋人談條件?
做夢!
階級,是必然的存在,一旦舊的階級被打破,而新的階級又得不到認可,勢必就會造成混亂的局面。
女真人為了誰為主導的問題再次陷入了内鬥,缺乏了德高望重之人的約束,衆人講道理的手段也就隻剩下手裡的刀,而這也是這些女真人最擅長的做法。
對于城中的情況,張寶通過熱氣球以及千裡眼的監視倒也能夠了解到個大概,不過具體的情況,張寶倒還是不太清楚。
此時的臨潢府太兇險,張寶也不願讓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将去冒險。
反正守住了臨潢府的四門,城中的女真人就是甕中之鼈,再怎麼折騰也還是在城裡。
雖說此時臨潢府内還有足夠一年支用的糧草儲備,但張寶為了這場宋金之戰可是準備了足足三年支用的糧草,拼消耗,張寶一點都不怕。
而且随着臨潢府陷入内亂,張寶也開始将部分精力轉而放在了戰後重建這個問題上。
既然打下了大金國,那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這時候大宋的國土,張寶不可能做人情送給耶律敖盧斡重建大遼,而耶律敖盧斡也有自知之明,沒有這種非分之想。
他堅持參與這場宋金之戰,一是為報滅國之仇,二便是能夠代表其父耶律延禧回家祭祖,以告慰祖上在天之靈。
至于其他事情,耶律敖盧斡沒有想過。
不過耶律敖盧斡不想要複國,卻不代表張寶也可以一直繼續做大宋的相國。
倒不是他野心膨脹,而是時勢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
功高震主啊,當對一個臣子賞無可賞的時候,那就是這個臣子要倒黴的開始。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當臣子做到頭的時候,除了造反就是等死,依張寶的性情,讓他等死那是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唯一選擇也就是造反了。
既然決定要造反,那就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力求把損失減少到最小。
這次的宋金之戰,何嘗又不是張寶為日後順理成章的“受命于天”而所做的準備。
隻是臨潢府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以至于超出了張寶的戰前預計,從而也就影響了張寶的整體計劃。
時間太富裕了,那就必須要拖延一下時間,好讓其他準備順利展開。
而在這之前,臨潢府的女真人還有一段日子好活。
隻是宋軍沒有着急消滅城内的女真人,卻不代表城中的女真人就消停了下來。
在暫時沒有了外部壓力以後,城中的女真人各自為政,你占東城,我占西城,他占南城,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可由于糧草分配的問題,這些心早已不是一條的女真人還要勉強湊活在一起。
心有嫌隙,自然就容易引發矛盾,繼而爆發沖突。
女真人不僅對敵人下狠手,對待自己人同樣也可以下狠手,而且毫不猶豫。
這皿流得越多,仇恨也就越大,想要化解起來也就越是困難。
臨潢府内的厮殺,張寶并不關心,隻要守住了四門,那女真人愛折騰就折騰吧,反正也折騰不了幾天。
等到張寶想要結束這場宋金之戰的時候,那就是女真人亡國滅種的時候。
但眼下,時辰未到,女真人還能繼續作妖一陣子。
為了與宋軍決一死戰,完顔宗弼與完顔宗翰将大部分女真人集中在了臨潢府,而這也讓宋軍省了不少事,圍堵住了臨潢府後,城外的零星女真人壓根就沒辦法對宋軍構成威脅,反倒要為了自己的性命四處逃竄,最終回到過去的黑山白水間求活。
此時的大金國,大部分都是原來的遼國國土,由于女真人的出現,過去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契丹人不得不背井離鄉,但現在金國滅亡在即,眼看着過去的家園即将光複,那些思念家鄉故土的人的歸鄉情節也就越發強烈了。
隻不過這些人重歸故裡的想法十有八九不能成真,張寶不可能為了照顧這些契丹人的情緒便不顧大局。
想要融合其他民族,一是一視同仁,二是避免讓其紮堆抱團,隻有勢單力孤,那會聽話老實。
金國的南京道與東京道此時已經基本完成了遷民計劃,大量宋人百姓被遷至漢家故地安家落戶,開始新的生活,而在肅清了東京道與中京道的殘敵以後,下一階段的遷民計劃也會繼續進行。
此時的張寶啥都不缺,獲得大宋官家退位讓賢的禅讓,那也是大多數人心目中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這大多數人裡,絕對不包括趙宋皇室成員。
天下姓趙,他們這些趙姓子孫便是天潢貴胄,不僅衣食無憂,社會地位也是高人一等。
可一旦天下不再是老趙家的了,那往日理所當然能夠享受到的待遇,自然也就享受不到了。
隻是自知之明的人還是有不少的,老趙家的後輩兒孫中雖有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皇室身份,但同時他們又明白什麼叫大勢所趨。
張寶,兵權在手,朝堂地方門生故舊遍布,民間人望更是讓當今官家隻能望其後背。
張寶要造反,不會有什麼人反對,畢竟這世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并不多。
老趙家如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拿什麼跟人家張寶鬥。
也學習金國那個完顔亶那樣用一杯毒酒弄死張寶?
開玩笑!
先不說有完顔宗弼、宗翰這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張寶會不會上當。
但是張寶身邊那些無處不在的密探,就未見得不會在行動之前發現什麼異狀。
認命,還有柴進可做舊例,雖失去了權柄,但還可以富足一世,可要是頑抗到底,那就可能隻是魚死而網不破的結果。
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即便老趙家此時拼盡全力,也未見得會對張寶造成重大的影響,而老趙家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老趙家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去承擔的。
苟延殘喘雖會令人不恥,但好歹還能活着。
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但凡是有一絲生機,恐怕也不會有人甘願赴死。
張寶沒有過分逼迫老趙家的人,給這些人留下了充足的考慮時間,而老趙家的大部分人也沒有讓張寶失望,并沒有為了所謂的面子就選擇跟張寶頑抗到底。
而這個結果,也讓得到風聲秘密召集族人商量對策的趙谌大失所望。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更何況趙谌平日裡又不知道團結團結自己的族人,這時候臨時抱佛腳,會買他賬的自然是少之又少。
别看趙谌是現任官家,可這個身份說句難聽點的,連狗都吓不住,更别說是識時務的人了。
誰的心裡都明白,改朝換代的時日已經臨近,天下姓趙的日子已經不多,趙谌一個亡國之君,實在不值得多費心思去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