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速則不達,凡事都必須要循序漸進,妄想走捷徑,往往最終的結果是與當初的期許大相徑庭。
表面上看,張寶此時的确可以憑借手中所掌握的實力對大宋取而代之,但伴随而來的便是境内無休無止的叛亂,無數打着恢複趙家江山的野心家會不斷對張家發起挑戰,到那時,别說恢複民生,養精蓄銳與女真人争鋒,單是處理内部的問題便會讓張家焦頭爛額。
趙宋,還有存在的必要。
擁護趙宋,就意味着那些想要渾水摸魚之輩失去了起事的借口。
民心思安,隻要沒有了百姓的參與,那就隻是叛亂,而從古至今,就沒有平定不了的叛亂。
在有外敵威脅的情況下,張寶不希望僅僅因為改朝換代一事而耽誤了正事。
改朝換代,不必急于一時,趙宋式微,而熟悉曆史的張寶也清楚自宋徽宗開始,大宋的後幾任君王并沒有什麼所謂的明君。
宋高宗趙構,也不過隻是個運氣好的小子,他能夠登基稱帝,完全是托金人的福,若沒有金人将汴梁的皇室貴胄一網打盡,怎麼着也輪不到排行老九的他。
兩害相權取其輕,習慣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利益的張寶不願意為了改朝換代這件事而影響了自己要辦的大事。
更何況眼下民心向宋,雖然後世對于宋代的對外軟弱怒其不争,但不可否認,宋朝的确是讀書人的理想環境,隻要獲得一份功名,那就有資格享受上流社會的生活。
通過勤讀書,确實能夠走上人生巅峰。
由于對讀書人的厚待,在大宋有無數讀書人願意為趙宋出生入死。
殺戮,可以震懾人心,但卻無法收服人心。
大宋的讀書人,大多已被趙宋收攏了人心。
好在張寶還能去争取百姓的人心,而百姓此時需要的是什麼?
不是複仇雪恥,而是溫飽,是一份安穩祥和的生活環境。
讀書人不好對付,但若是離開了百姓的支持,讀書人的威脅也就減弱了許多。
而獲得了百姓支持的張寶,再想要改朝換代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百姓,是一個國家的基石,隻要得到了百姓的認可,那這個國家就能千秋萬載,而反之,則亦然。
張寶不急于改朝換代,在讓一部分人感到不解的同時,也讓另一部分人心裡暗松了一口氣,安東軍順利渡過了一次内部分裂的危機。
不過安東軍沒事,那些想要趁亂取利的人就倒了皿黴。
對于那些名義上叫嚷是勤王義師但卻又不肯聽從朝廷安排的地方武裝,張寶的命令隻有一個,剿滅。
而皇室宗親趙子岌、趙子遊的死,更是讓那些心存觀望念頭的掌兵者再也不敢擁兵自重,乖乖接受了朝廷的安排,交出兵權,解散隊伍,擇其精壯編練新軍。
張寶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安東軍并入朝廷官軍序列,而是有意重建禁軍。
之前金兵南下時,朝廷的皇衛軍以及禁軍皆被金兵打散,而随着張寶坐鎮汴梁,那些得到安東軍資助而堅持作戰的大宋殘兵,這次則成為了大宋禁軍的主力。
不過張寶要兵不要将,那些過去負責帶兵的大宋将官,必須都接受考核,通過了才會按照成績進行重新的安排。
這樣一來,能被張寶看上眼的原大宋将官就不剩多少了。
像宋江、陳希真等過去與張寶不怎麼對付的人都比較有自知之明,得了一筆朝廷發放的遣散費後便乖乖回家,而像王煥、關勝這類在張寶眼裡比較正直的人,則得到了朝廷的挽留。
大宋禁軍,名義上是大宋的官軍,但實際上卻還是張家的私軍,從糧饷到軍備皆有張家所出,不姓張難道還能姓趙?
而掌握着财政軍三大權的張寶,就是大宋實際的統治者,至于高坐在皇位上的官家趙谌,其實換個别人也沒問題。
朝廷裡的明眼人已經開始暗中稱呼張寶是當世的曹操,挾天子号令天下,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即便明知張寶有不臣之心,但為了趙宋正統,也隻能暫時與張家虛以為蛇,先應付着度過當下的危機再考慮其他。
自趙谌在張寶的支持下登基稱帝以後,張寶的身份便成了大宋的相國,總攬朝政。
而得到了相國的身份以後,張寶也毫不扭捏,發号施令一點都不含糊,但凡遇到阻礙,憑借手中的實力,打着朝廷的名義直接碾壓過去,很快的,大宋因為徽欽二宗被擄而産生的影響便逐漸消散,百姓的生活也開始步入正軌。
事情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完顔宗翰敵不過許貫忠、蕭家穗這兩員當世智者的聯手,帶着宋徽宗趙佶狼狽逃回了金國。
而在複奪了大宋河北邊境後,以王煥、韓存保、楊溫為首的大宋皇衛軍便接手了邊關防務,常駐河北。
在杜絕了金國的外部威脅後,張寶以韓五,即韓世忠,還有高寵、楊再興、嶽飛四人為大宋新禁軍的統領,分别駐紮在江南、巴蜀、西北、荊襄四地确保地方穩定,防止宵小趁機作亂。
此次新鮮出爐的禁軍四統領,韓世忠、高寵、楊再興三人都是人們耳熟能詳的名字,衆人都知道這三人是張寶的鐵杆親信,早些年就一直追随左右,此時獨當一面,除了說明張寶任人唯親外,也說明這三人确有本領。
可嶽飛又是誰?
别看後世的嶽飛名氣大,但在此時,嶽飛也不過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人們本以為禁軍四統領的最後一名人選會是同樣也算張寶鐵杆親信的狄雷,卻不想被這個嶽飛給“搶”走了名額。
有些人本以為這是個機會,但在詳細打探了一番之後,不由大失所望。
這張寶果然任人唯親,那嶽飛雖然此時聲名不顯,但卻是張寶的同門師弟兼義弟,二人同拜周侗為義兄,張寶不關照他這位小兄弟又關照誰?
嶽飛并不清楚自己此時已經被人劃入了張寶一黨,自離開張寶前往河北投軍,大宋官軍内的醜态算是給嶽飛留下了深刻印象。
對朝廷的失望,讓嶽飛不自覺的向張寶靠近,而在金兵南下時,朝廷的無能與張寶的作為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嶽飛是個很固執的人,他認準的事情,除非是他自己願意改變,否則外人萬難更改。
張寶也是了解了嶽飛的脾性,才沒有利用同門或是義兄弟的關系來招攬嶽飛。
他當初選擇讓嶽飛自己去親身體會,對比好壞,而現在看來,他當初的決定賭對了。
對于張寶的任命,嶽飛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抵觸情緒,而在與張寶見面時也表現出了親近之意,而這對張寶來說也是好事。
不管怎麼說,讓張寶與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為敵,實在不是張寶所願。
天下大亂,烽煙四起,這本是國家滅亡後必會發生的事情。
但由于張寶的強勢幹預,被擄走二帝的大宋僅僅是剛剛出現了一個大亂的苗頭,别被張家給撲滅了。
天下大亂,說明百姓人心不穩,浮躁之下受到小人煽動,但随着張寶代表朝廷果斷出擊,消滅了那些意欲趁亂起事的野心家,再加上張家拿出過去儲備的糧食用于安撫民心,大規模大範圍的亂象并沒有出現,而在人心穩定以後,那些想要趁勢而起的人也就失去了成功的機會。
要麼老實下來做個順民,要麼為了自己的夢想死在安東軍的刀下。
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明知必死卻還一心求死的人卻不多。
大家都是聰明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大部分人心裡都清楚。
除了在心裡痛罵張寶壞了他們的大事外,表面上還是要表現出一副忠君愛民的态度,還真是難為他們了。
大宋境内的烽煙沒有四起,也沒有出現金人所期望的諸侯割據的局面,而在令人大失所望的同時,完顔阿骨打一系的人也被完顔晟打壓的艱難度日。
完顔宗望幾乎全軍覆沒的事實,直接影響到了後繼者完顔宗弼的仕途,若不是完顔斜也在此時伸出援手,完顔宗弼甚至沒辦法順利接手完顔宗望所留下的位置。
就如同宋初的趙匡胤、趙光義的兄弟之争一般,此時的大金内部也在進行着“大房”歸屬的明争暗鬥。
所不同的恐怕就是趙匡胤的後人已經沒有重奪大房的可能,而完顔阿骨打一系的人還有這個機會。
按照金國現在的傳位制度,完顔晟死了以後,便是完顔斜也繼位,而當完顔斜也死後,皇位便會重新回到完顔阿骨打這一系的手中。
但完顔晟卻并不希望在自己死後由完顔斜也繼位,他希望皇位的繼承永遠留在他這一房。
但過去是他手中最有力武器的女真人傳統,此時已經成了完顔宗弼等人手中的武器,為了得到可以與完顔宗弼等人抗衡的“利器”,在南下攻宋結束以後,完顔晟大肆提拔漢臣,平衡完顔宗弼等人對朝廷的影響力。
金國的朝堂上有漢人一點都不稀奇。
早在金國以前,無論是遼國還是西夏,當權者就選拔漢人為臣,為己所用。
金滅遼時,除了俘虜了大批遼人,與遼人雜居多年的漢人官員同樣也俘獲了不少。
而在南下攻宋時,面對來勢洶洶的金人,雖有人以死報國,但同樣也有因貪生怕死而投降了金人的大宋官員。
不過随着金兵被安東軍擊敗,那些選擇投靠金人的漢人也就沒了在大宋立足的根本,随着他們投靠的主子一同逃回了金國。
叛徒,往往比入侵者更加可恨。
而對于那些叛徒,張寶所代表的大宋朝廷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殺戮,可以震懾人心。
金兵走時立張邦昌為僞楚皇帝,而在蕭家穗率領安東軍攻下汴梁時,以張邦昌為首的一衆僞楚官員而被安東軍生擒活捉。
對于這些人,張寶的處置隻有一個,殺。
什麼刑不上士大夫?
那也要分清是什麼事。
像這種為求自保而媚賊害主的人,死有餘辜。
張寶才不在乎被人說行事殘暴,非常時當用非常手段,若是太過在意旁人的看法,那最好什麼事也别幹,而且即便真的什麼也不幹,同樣也會被人說是不作為。
看你順眼的人,不管你做什麼都是好的,即便做差了,他們也會想方設法的去“理解”,但看你不順眼的人,哪怕你做的再天衣無縫,他們同樣也可以雞蛋裡挑骨頭,找出你的不是來。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認準的事,去做就是了,别人的看法,樂意聽就聽兩句;不樂意聽,那就不要去理會。
張寶殺伐果斷,在金兵圍城時為了讨好金人而做出許多惡事的人皆被清算。
不僅僅是張邦昌等官職在身的官員,還有那些勾結金兵欺壓良善的惡人,也同樣也沒逃過這一刀。
在将張邦昌等人明正典刑的當天,汴梁城内亦有近千當初在金兵眼裡是“走狗”的宋人被一同斬首。
一千零二十四顆人頭相繼落地,讓對張寶心存敵意的人膽寒。
張寶,不同于他們過去所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實力強橫,殺伐果斷,比之金人要更加難以對付。
若不能做到人見人愛,那就要做到人見人怕,不管做到了哪一點,對做事都有一定幫助。
張寶有自知之明,明白想要做到人見人愛很難。
索性便做人見人怕,至少在做事的時候,不會有人敢故意找借口耽誤正事。
也或許真是張寶殺人不眨眼的态度起了作用,對于張寶代表朝廷發布給地方的政令,地方官員是真的不敢找理由拖沓。
他們是真怕呀,這汴梁的張閻王殺人是真的不需要理由,什麼刑不上士大夫,什麼與士人共治天下,在他那裡全是白扯。
皇室宗親又如何?
趙子岌、趙子遊前車之鑒,當衆下令斬殺了趙子岌、趙子遊的韓世忠如今已是大宋禁軍四統領之一,一個擅殺皇親的人卻升官發财,這上哪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