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又将眼睛閉了起來,清冷地說道:“念!
”
“遵旨!
”黃錦拿起那疊紙輕聲念道:“半年内,總共有三十二個藩國商隊入境,他們帶來的貨物總價值為一萬萬兩千三百萬兩,離開大明的時候,又裝載了價值一萬萬一千二百萬兩白眼的貨物。
”
嘉靖帝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微微露出震驚之色,他沒有想到交易量竟然這麼大,自己和那些商人比起來,真是太窮了。
當然,他也知道這隻是交易量,于是凝聲問道:
“市舶司能夠賺多少?
”
“時節不同,貨物的價格也不同,我們取了一個最低的保守值,市舶司應該最少賺取六百萬兩。
”
“多少?
”嘉靖帝坐直了身子。
“最少六百萬兩。
”
“六百萬兩!
”嘉靖帝的雙目之中噴射着怒火:“原來以為他們隻是吞沒了朕一百萬兩,如今卻是吞沒了朕四百萬兩。
他們拿了大頭,卻給了朕小頭,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他們怎麼敢?
”
“這個……”黃錦輕聲道:“還需要去掉留給地方和胡宗憲的,這些銀子大約需要八十萬兩,押解進京的應該最少有五百萬兩。
”
“也就是說朕少了三百萬兩?
”
“陛下聖明!
”
嘉靖帝沉吟了一下道:“會不會錯了?
羅信當初也沒有賺這麼多。
”
“不一樣!
”黃錦道:“羅信當初剛剛打下了大好局面,随着羅信的離開,市舶司名聲遠揚,越來越多的藩國商人前來大明,所以呀賺得更多。
”
嘉靖帝點點頭,雙目中又噴射出怒火道:“那朕的銀子呢?
那三百萬兩銀子呢?
為什麼市舶司沒有收稅?
為什麼張世傑的賬本上沒有?
”
“走私!
”黃錦輕聲道。
“走私?
”嘉靖帝眉毛豎了起來道:“那個商人敢如此大膽?
難道他們忘記了沈萬三嗎?
”
“不是商人。
”
“那是誰?
誰這麼大膽?
”
“市舶司!
”黃錦的聲音更低:“這次的賬本是胡宗憲有心之下,派人每日監視碼頭,記下了藩國商人卸貨和裝貨的數量,這絕對不會錯。
而且東廠的人也都秘密接觸了一些商人,特别是五大世家。
五大世家都提供了他們的賬本,他們的交易量确實是比胡宗憲提供的貨物清單少了很多。
而且,五大世家和許多商人都提出,有些藩國商人的船,市舶司不讓他們上。
他們并沒有和那些藩國商人交易,但是那些藩國商人卻也賣了貨物,和買了貨物離開。
”
“砰!
”
嘉靖帝将茶杯扔到了地上,怒氣勃發道:“去通知陸炳,讓他派人去把那個張世傑給朕抓回來。
”
羅府。
羅信正抱着孩子逗弄,便聽到魯大慶在門外的聲音:
“侯爺,有客人來訪。
”
“誰?
”
“您的同僚,馬慶山馬大人。
”
“隻有他一個人?
”
“不是,好幾十個,好像您的同僚都來了。
”
羅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坐在對面的陸如黛翹了翹鼻子道:“你的奸計得逞了,還不快去?
”
“怎麼說話呢?
”羅信瞪眼。
“嘿嘿嘿……”陸如黛捂嘴輕笑。
然後起身走到跟前,伸出雙手道:“把孩子給我。
”
羅信将孩子遞給了陸如黛,然後走出了房間,向着大廳走去。
一走進大廳,羅信有樂了,還真是像魯大慶說的那樣,詹事府左庶子的官員一個不差地都到整齊了。
此時見到羅信進來,紛紛向着羅信施禮道:
“見過羅大人。
”
羅信目光一掃,見到大廳之内已經加了椅子,便含笑還禮之後,走到了上首中央的位子上坐下,然後請幾十個官員入座。
目光一打量,心中便泛起了一絲怪異的情緒。
他覺得此時如果在上方懸挂一張牌匾,上面寫着“聚義廳”三個大字,就很想水泊梁山了。
忍住笑意,望向衆人道:
“各位,這麼晚了來到寒舍,可是有事?
”
衆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馬慶山的身上,馬慶山站了起來,朝着羅信深施一禮道:
“羅大人,請救救我們。
”
“何出此言?
難道那徐階又難為你們了?
”
“哪裡還用再難為?
”馬慶山苦笑道:“吏部的人一天來三回,把我們盯得死死的,如今我們家裡都揭不開鍋了,大人您足智多謀,還請大人給卑職等指出一條明路。
”
羅信沉吟不語,那幾十個官員便都站了起來,向着羅信深施一禮道:
“還請大人給我等指出一條明路。
”
羅信依舊沉吟不語,那些官員再次朝着羅信彎下了腰,而且彎下去,便不再直起來。
羅信歎息了一聲道:
“各位同僚請起。
”
“大人,請您看在同僚的份上,救救我等。
”那些官員并沒有起身,而是異口同聲地再度說道。
“這件事……也很令本官為難啊!
”羅信的臉上泛起了愁容。
“大人,我等都是您的屬下,大人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為大人馬首是瞻。
絕無反悔。
”
羅信的臉上現出了笑容道:“各位同僚還是請坐,我們商議一下。
”
見到羅信松口,衆人俱都松了一口氣,隻要羅信肯商議就好辦。
羅信的名聲可不是白給的,那可是通過一場場勝利獲得的。
衆人紛紛坐下,羅信便含笑問道:
“各位這是下了值就來了吧?
”
“是!
”衆人整齊點頭。
“如此說來,還沒有吃飯吧?
”
“哦……”
衆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尴尬之色,如今的他們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這些人經過了這十幾天的煎熬,确實是熬不下去了,雖然不至于家裡揭不開鍋,而且家裡還是有些存款的。
但是每個人心中都十分清楚,隻要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不要多久,隻要半年的時間,他們那些存款就會坐吃山空,然後就吃不上飯了,或者是說,隻能夠吃糠咽菜了,連培養下一代的錢都沒有了。
所以,他們連續商議了幾天,卻也想不出好辦法,這才有了集體拜訪懇求羅信之舉。
這心一旦決定下來,一下值,衆人便急匆匆地趕來了,哪裡還顧得上吃飯?
看到衆人尴尬的模樣,羅信不由笑道:“那還是先開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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