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芳自然是了解嘉靖帝的意思,表了決心之後,便退了下去。
嘉靖帝又休息了一個時辰,再次将徐階召到寝宮。
“華亭,朕宮中如今沒有主事之人。
”
聽到嘉靖帝這句話,徐階的心中也是一驚,這個時候,他才想起,嘉靖帝的皇宮内還真的沒有主事之人。
嘉靖帝曾經有三任皇太後,但是都陸續死了。
皇後也死了,之後嘉靖帝便再也沒有立皇後。
如今便沒有了主事人。
皇帝大限将至,這瞞得了皇宮外面的人,卻瞞不了皇宮内的人。
在這種時候,會有各種心思的人,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可是會天下大亂。
“華亭,宮内的事,就麻煩你了。
”嘉靖帝悠悠地說道。
徐階心中一喜,這是皇上信任自己啊,如果不是信任自己,怎麼會将皇宮内的事情也交給自己?
徐階歡歡喜喜地回去了,但是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就反應過來了。
反應過來之後,内心就一片冰涼。
嘉靖帝這是要牽扯徐階的精力,徐階既然要主事皇宮,便需要在玉熙宮辦公,但是徐階又不可能放棄朝堂的政事,如此就要在玉熙宮和西苑兩頭跑。
而且高拱原本就與他不對付,如今又來了一個馬芳,徐階直感覺到一個頭兩個大。
此時黃錦心中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嘉靖帝醒來,依次見了徐階和高拱,而且還将馬芳弄進了内閣。
但是,仿佛完全将羅信給忘了。
羅信還在大牢裡啊!
這要是嘉靖帝死了,羅信還在牢裡,他黃錦到時候找誰去?
黃錦已經看出來了,不管是徐階,還是高拱掌權,恐怕都會把裕王當成傀儡,即便是羅信一旦掌權,恐怕也是如此。
如此一來,裕王将來說話根本就不好使,而且無論是徐階,還是高拱,他黃錦和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關系,高拱那個人從來就瞧不起太監,這在大明朝,每個人都知道,所以想要和高拱拉上關系,那是做夢。
至于徐階,他都徹底得罪了,就更不用想了。
所以,他的命運就寄托在羅信的身上。
隻是他在嘉靖帝面前都已經提過一次羅信了,不敢再提第二次。
黃錦在偷偷唉聲歎氣,徐階卻在進行最後的努力。
一連幾次提出的官員調動,都讓高拱和馬芳硬邦邦地給頂了回來,這讓他心中的危機越來越重。
如今便是想要控制嘉靖帝都不行了,因為劉守有帶着錦衣衛奉旨進入皇宮。
他目光漸漸地變得冷厲!
從這一日之後,徐階突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再也不提官員調動的事情,反而是大半時間,都在皇宮内,主事皇宮内,幾乎将朝堂的事情都交給了高拱和馬芳。
高拱和馬芳剛開始還有些暈,不知道徐階打得是什麼算盤,但是過了幾日,便明白了徐階的心理。
徐階這是知道自己想要調動官員也執行不下去,便放棄了。
而且也料定馬芳和高拱想要做手腳也做不了。
一方面,他徐階還是内閣首輔,即便是高拱和馬芳想要調動官員,将自己的嫡系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上,沒有他這個内閣首輔首肯,也不可能。
另一方面,就算是繞過了徐階,那就必須得到嘉靖帝的首肯。
嘉靖帝已經明确告知了,不想朝堂有風波,高拱和馬芳敢嗎?
即便是敢,嘉靖帝也不會同意。
嘉靖帝要的是朝堂穩定,而不是讓他高拱或者馬芳做大。
真要是去和嘉靖帝說,說不定嘉靖帝就會在臨死之前,處置他們。
所以,高拱和馬芳發現,即便是徐階将朝廷政務扔給了他們兩個,他們兩個也做不了什麼手腳,反而每天都在處理繁重的公務,特别是官員經曆了漲俸祿的惱怒,和堵宮門事件之後,對内閣有了極大的意見。
如今徐階将朝廷政務扔給了他們兩個,他們兩個便成了百官的出氣筒。
馬芳還差了些,畢竟剛剛從邊關回來,進入内閣,所以衆人的炮火都瞄準了高拱,讓高拱焦頭爛額,而且威信大減。
很多官員對高拱不滿,甚至高拱陣營的中的官員,也開始對高拱有微詞。
反而是,徐階因為有着嘉靖帝的準許,主事皇宮,很快地掌控了皇宮。
即便是黃錦都感覺到自己在皇宮内的權利受到了很大的約束,越來越多的太監宮女,不停他的了。
這讓黃錦感覺到濃濃的危機。
時間一晃過去了一個月餘,這一日,太醫來見徐階,壓低了聲音道:
“大人,陛下他……”
徐階臉色一變:“終于要到了嗎?
”
“也就在這三兩天。
”
徐階點點頭,擺擺手,讓太醫下去。
靜靜地坐在那裡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徐階起身向着嘉靖帝的寝宮走去。
大殿門口有劉守有帶着錦衣衛守衛,但是劉守有也不敢阻攔徐階,因為嘉靖帝如今下旨讓徐階主事皇宮大内。
而且他也不認為一個糟老頭子的文官,會給嘉靖帝帶來什麼危險,兩個人打了一個招呼,徐階就走進了大殿,向着寝室走去。
在寝室外,是一些太監守衛,不過也沒有敢攔阻徐階,徐階推開門,走了進去,目光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嘉靖帝。
嘉靖帝閉着眼睛,似乎在睡覺。
徐階壓低了聲音道:
“陛下今天清醒了多久?
”
黃錦眼睛通紅道:“半個時辰。
”
徐階心中快速思索着,看來真的就在這兩三天啊。
“公公,借一步說話。
”徐階走到黃錦跟前,壓低了聲音道。
黃錦看了躺在床上的嘉靖帝一眼,這一個多月來,他對于嘉靖帝的狀态已經十分熟悉,是真的昏睡,還是假的,一目了然。
見到嘉靖帝是真的昏睡了過去,黃錦便向着琴雙的一個角落走去,徐階緊跟在後面,臉上露出喜色。
隻要黃錦肯談就好,他就怕黃錦不肯談。
兩個人來到了角落,黃錦望向了徐階,也不言語。
徐階神色肅然道:
“黃公公,今天咱們兩個就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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