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審判（五千字）

　　“哼。
”齊敏芝被抓起來，隻是冷哼了一聲，根本看都不看李貞。

　　李貞沒有管他的失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緩緩道：“四年前，越州造船廠發生了一次盜竊事件，越船新設計的一種快速反應戰艦的圖紙被盜竊，同時失蹤的還有一個叫做嚴敏之的高級船舶設計師以及他帶領的四五個徒弟。
自那之後不到半年時間，南洋的海盜就猖獗了起來，他們大都裝備了一種名為崂山級的快速戰艦，因為速度太快，在海上幾乎沒有對手，就連海軍的軍艦都隻能在他們後面吃屁――這種船應該就是你通過盜竊的快速戰艦圖紙改良出來的吧？
好家夥，你知道當初你那一把火害的本宮損失了多少錢嗎？
”

　　這件事情因為當時鬧的太大，李貞對此深有印象，原本圖紙盜竊，越船完全有時間重新設計出來一艘同樣性能的戰艦的――問題是當初嚴敏之在盜竊圖紙的時候還順手放了一把大火，将儲存圖紙的倉庫給燒了一半，無數的資料都被付之一炬，為了補齊資料，那一段時間越船上下幾乎都在忙這件事，根本無暇他顧。

　　當他們好不容易将資料補齊了，又趕上了出海的高峰期，幾乎每天都有客商來這裡下訂單，同樣幾乎每天都有幾艘船下水，這就導緻了新船設計一直斷斷續續，一直到去年中才算是将設計工作完成，又經過了半年時間的驗證和調試，驅逐艦才算是完工交付海軍，但是依舊産能有限，快三個月過去了，也隻裝備了一個嶺南海軍區兩支艦隊而已。

　　不過經過三個多月的試生産，船廠的制造工藝已經成熟，想來未來一年之内，應該差不多就可以裝備全軍了，到了那時候，海盜的氣焰應該就會被打壓下去了。

　　“哼！
”齊敏芝依舊沒有回答，隻是瞪着李貞，眼中閃爍着明顯的不服。

　　“嘿，你小子都到了這份上了，還這麼狂？
你挺牛的啊，今天就讓程爺重新教你做人。
”旁邊的程處亮見齊敏芝都到了這份上了，居然還是如此的桀骜不馴，簡直就是不把李貞放在眼裡啊，他整個人都被氣樂了，伸手就要教訓他。

　　“别，你和一個将死之人較什麼勁啊？
”李貞連忙拉住程處亮：“何況動用私刑也不好，咱們是官府，要按照法律來審判他，否則是不會有人服氣的，甚至審判他們的這件事咱們都不能插手，必須交給真正有資格有權利審判他們的人來處理。
”

　　程處亮無語了：“嗨，我的殿下啊，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迂腐了啊？
和這樣的人渣講什麼規矩啊？
再說了他們都不和咱們講規矩，咱們憑什麼和他們講規矩？
”

　　“他們是畜生，難道你也是畜生嗎？
”李貞正色道，眼睛卻在人堆裡瞟，發現其中有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他們一個個都想的什麼，簡直太清楚了，根本就不用猜。

　　但是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

　　李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隻是想調戲調戲這群人渣罷了，想不到還真的有人相信了。

　　“遺愛，你是這裡的最高長官，本就有權審判犯人，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至于陪審團的事情，這裡這麼多人，每一個都是大唐的精英，就從現場随機挑選六十個人吧。
”

　　陪審團制度是李貞在幾年前創立的，說起來這也是他自己的原因，因為當初他一句話斷送了一百多名文武官員的性命，被朝野上下瘋狂的攻擊，那一段時間李貞過的非常不好，甚至走在大街上都有迂腐的書生朝他扔臭雞蛋和爛菜葉，以至于他在那一段時間都不敢出門，簡直是糟糕透頂。

　　于是在事情平息之後，為了報複，李貞就向李世民提出了陪審團制度，并且以自身為例子，說出了獨斷專行的壞處，提議地方官員在審理案子的時候可以參照這個制度，在當地随機抽選一部分有名望的鄉紳或者讀書人，參與到案子的審理中去，以防止造成冤假錯案。

　　這個提議被交上去之後，瞬間讓所有人都無語了，雖然他們心中是瘋狂的反對的，因為這樣做等同于削弱官員自身的權利，他們當然不願意。
但是奈何李貞拿自己做例子，再加上他們在之前的事情中對李貞多有攻讦，理由就是他獨斷專行，如果不同意，那就表明他們之前的話都是在放狗屁。

　　這下事情就很好玩了，百官不想同意，但如果不同意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太子殺人就是獨斷專行，現在這種事情落到你們頭上了，你們又不同意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難道你們還是雙重标準不成？
又或者有些事情太子不準做，你們做起來卻可以理所應當？
究竟是太子更大，還是你們更大？

　　因此雖然心裡一百個不同意，但文武百官還是捏着鼻子通過了這個提議――其實就算他們不同意也沒用，因為這件事的決斷權其實是在皇帝和那幾位相爺的手中的，他們都是目光長遠之輩，自然看得出來陪審團制度對于限制地方主官權利，防止他們做大究竟有多大的好處，對于國家的穩定又有什麼好處。

　　也就是說，無論底層官員無論多麼不滿意，這條提議其實都會被通過的，并且會以最快的速度形成法律條文下發下去――當然，雖然提議同意了，但是他們也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李貞給恨透了。

　　“是，屬下遵命。
”房遺愛倒是有點想通了李貞想要幹什麼了，臉上露出了笑容――殿下還是那麼調皮，不過這幫蠢貨也夠天真的，真當殿下是好好先生了？
他們也不想想，殿下什麼時候這麼輕易的就放過敵人了？
南洋數百萬土著都去了哪裡，這幫人心裡就沒有一點逼數嗎？

　　陪審團很快就挑選好了，都是從少年軍中挑選出來的，每一個都可以說是國家精英，文武雙全，戰功赫赫，當然是有資格擔任陪審員的――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些人全都是李貞的心腹，不過條件有限，就将就着這麼着吧。

　　“咳咳……”幹咳兩聲，房遺愛臉色一正：“嗯，這個條件簡陋，咱們就簡單的事情簡單來辦吧。
現在，本都護宣布，椰港五六号區域黑道犯人審判大會，現在開始，第一個，帶人犯皮耶羅。
”

　　“嘩啦。
”

　　皮耶羅被捆上鐵鎖推了上來。

　　房遺愛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子（其實就是金牙給李貞的那個名單），打着官腔問道：“人犯皮耶羅，現在有人控告你殺人、走私、黑吃黑、盜竊、搶劫、強女幹……等一共十二項罪名，你可承認啊？
”

　　“我當然不會承認。
”皮耶羅雖然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了，但心中未免沒有一點僥幸之意，聞言梗着脖子道：“我皮某人自認為不是什麼好東西，偶爾也會做一點走私的違法交易，但是你也不能冤枉人，我可沒有做過殺人的勾當――你最好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最好拿出有力的證據來，否則我可是會上訴的。
”

　　“證據？
”房遺愛一愣，還真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啊？
不過皮耶羅的話也有點為難住他了，這時候他哪裡來的證據啊？

　　“對，現在司法提倡證據确鑿，不允許不教而誅，你既然要按照法律的途徑來解決問題，那你最好拿出證據來，否則我就算是死了，也會死不瞑目。
”

　　“這……”房遺愛看了眼李貞，心中無語，都怪你，玩什麼審判啊？
現在好了？
被人問住了吧？
現在該怎麼辦？

　　誰知道李貞一點都不急迫，而是将手伸進了懷中，問皮耶羅道：“你要證據是吧？
那本宮就給你證據――但是有一點，如果按照剛才的罪行，你的刑罰是砍頭，但如果本宮拿出證據的話，那你最少就是一個腰斬啊……你确定你真的要看證據嗎？
”

　　“……”皮耶羅有些心虛了，難道他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皮耶羅也沒有了退路，隻好強聲道：“沒錯，你說我有罪，但你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至于腰斬……我認了。
”

　　“很好。
”李貞将手從懷中取了出來。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着他的右手，因為在他們想來，這個手中很可能拿着可以緻皮耶羅于死罪的罪證，而且可能還不隻皮耶羅，很有可能是在場全部罪犯的鐵證。
因此随着這隻手緩緩掏出，衆人的心也跟着提起，然而當李貞的手真的全部拿出來之後……

　　“嗨！
”

　　所有人差點沒被氣死，因為什麼都沒有，空手進去空手出來，連一張紙片都沒有帶。

　　“殿下您到底是在搞什麼？
”即便是房遺愛都有點生氣了，這不是在玩人嗎？

　　“本宮可從來沒有說過證據在懷中啊。
”李貞輕笑道：“證據其實在本宮的腦海中，本宮現在指認皮耶羅有罪，十二項罪名全部成立……”

　　“你指認有什麼用？
”皮耶羅覺得自己被耍了，怒聲道：“難道你是太子，就可以平白冤枉人了？
”

　　“本宮當然不會冤枉人。
”李貞淡然的看着他：“但是本宮既然說你有罪，你自然是有罪的……難道本宮的話，還不能當做證據嗎？
”

　　“這當然是可以的，殿下的話要是不能當坐在證據的話，這世上恐怕就沒有什麼人能當證人了。
”房遺愛終于明白李貞的打算了，他說白了其實就是打算在臨死之前好好的再氣這群人渣一番，先給他們一點生的希望，然後再以自己的蠻橫無理将這個希望生生掐斷，讓這群人在郁悶中死去，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房遺愛倒是誤會李貞了，當然他的确有這方面的想法，但最重要的卻不是這個。

　　李貞倒不是沒有或者找不到證據，至少房遺愛手中的賬本可是将所有黑市的犯罪記錄都記了下來，這其中自然是有皮耶羅的，完全可以置他于死地。
問題是那個賬本太要命了，如果公布出來，那牽扯的就不隻是黑市這群人了，還包括那些明面上有身份的人――如果這份名單公布出去，隻怕是會引起社會動蕩的，就算李貞不大算公開，一旦讓有些人知道了賬本的存在，恐怕也會寝食難安，最終铤而走險的。

　　除了這個證據，李貞完全是可以找當地人指認的，皮耶羅在黑市之中橫行霸道，要說他沒有得罪人或者害死人那是不可能的，随便找一點證人就能夠指認他……問題是現在時間緊迫，同時也是為了證人着想，免得他們事後遭遇報複，因此李貞幹脆自己做了這個指認人――雖然從法律層面上來說，他并不符合證人的身份，但是現在他的地位最高，現場條件又簡陋，湊合一下還是沒問題的，想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我……你……”皮耶羅張口結舌，他沒有想到李貞這麼無恥，按道理來說法律是公正的，就算是李貞出面作證，沒有确鑿的證據也是不能立案的。
但是他的身份畢竟不同，太子的公信力在這個年代當然是非常強大的，既然李貞願意指認皮耶羅有罪，那麼在旁人看來他自然是有罪的，何況皮耶羅本身就不幹淨，房遺愛指控他的那些罪名也都是真的，并沒有冤枉他的意思，旁人自然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就算如此李貞也沒有打算放過他：“當然，本宮也不是不給你機會，如果你能有證據證明本宮的指認是錯誤的，是對你的誣陷的話，你也可以對本宮提出反誣告，隻要證據确鑿，哪怕是本宮，也逃不脫法律的嚴懲――問題是，你有證據嗎？
”

　　這話說的，就有點太流氓了，你是在控告人家啊，拿出證據的應該是你才對，憑什麼讓人家拿出證據來？

　　但李貞的身份在這裡，哪怕别人心裡再怎麼吐槽，表面上卻還是非常的贊同的。

　　尤其是作為主審的房遺愛，更是昧着良心為李貞點贊：“對，太子殿下說的太對了，皮耶羅你說你沒罪，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或者有人願意為你作證嗎……沒有吧？
那你還說什麼？
既然對于我們的控告，你無法做出更有力的解釋，那你的罪名自然是成立的……既然如此，那本都護就宣布了：呂宋都護府控告皮耶羅殺人、走私、黑吃黑、盜竊、搶劫、強女幹……等一共十二項罪名全部成立，數罪并罰，判車裂之刑……諸位陪審團還有什麼意見嗎？
”

　　“沒有。
”

　　“當然沒有。
”

　　“我沒有意見。
”

　　“通過……”

　　“……”

　　很快，六十名陪審員便一緻通過了這項決議，卻讓李貞很不滿意：“我說你們能不能演的像一點？
哪有六十人全部通過的啊？
難道就沒有人反對的嗎？
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不能這麼做了，省的有些人還說我們開一言堂呢。
”

　　“……”六十名陪審團汗顔，您是太子，誰敢反對您的話啊？
這不明白着在和您作對呢嗎？
再說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您也未免說的太明目張膽了一點吧？
這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呢。

　　“好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還不執行？
至于你……”将目光投向皮耶羅，李貞嚴肅道：“你就放心的去吧，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完，就算是你死了，我們也會幫你搜集沒有犯罪的證據的，如果最後查實你真的罪不至死，本宮自然也會負責到底的。
”

　　“你這是在耍我們？
”這時候皮耶羅要還是不明白自己經曆了什麼，那他就真的成白癡了，怒視李貞：“士可殺不可辱，你堂堂太子，居然耍弄一個将死之人，你的所謂的明君風度呢？
我看你就是個無賴，比流氓還要流氓。
”

　　至于罪不至死？

　　開什麼玩笑？

　　皮耶羅雖然是走私犯，但是他手上的任命可一點都不少啊，随便查一下都能找出他的罪證來，哪裡還能有翻案的機會？

　　這一點連他自己都很清楚，所謂的翻案隻是一種安慰罷了。

　　李貞笑了笑：“什麼明君風度，那隻是别人強加給本宮的，本宮自己可沒有承認過，何況本宮說的是真的，隻要你們能拿出自己沒有犯罪的證據，本宮自然會放過你們――可是你不是拿不出來嗎？
這就沒有辦法了，隻能依法處置你了……房遺愛，還不執行嗎？
”

　　“是，來人，将罪犯皮耶羅給本官拉出去，車裂。
”

　　“是。
”

　　立刻就有兩名武士将皮耶羅拖了出去準備行刑，不過這人也夠硬氣，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出一句求饒的話來。

　　“對了，執行地點要放在四号區域鬧市口，讓所有人都一起來觀看。
”

　　“屬下明白了。
”

　　“好了，繼續吧。
”

　　“是，繼續審理。
”房遺愛大喊一聲：“帶兵器王鐵志文。
”

　　“嘩啦！
”

　　審理繼續，反正今天能出現在這裡的，手上都沾有人命，别管他們的罪行是什麼，最後都免不了那當頭一刀，因此房遺愛的審判略帶草率，但因為有陪審團在，在程序上也能走得通，倒也不怕事後有人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