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骅不僅是陳立夫的親堂弟,陳氏家族的正宗傳人之一,而且陳寶骅還是徐恩曾的嫡親表弟,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輕重都使不得。
反複考慮後,徐恩曾把陳寶骅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裡,禮敬有加,給陳寶骅倒了杯茶,讓着陳寶骅在沙發上坐下。
陳寶骅大咧咧地坐到沙發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
“呵呵,寶骅表弟,我們兄弟兩人今天好好聊聊。
”
望着陳寶骅的樣子,徐恩曾輕笑了一下,在陳寶骅的旁邊坐下。
“表哥,你怎麼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家老爺子!
嗯!
”
陳寶骅雙手攥着拳頭,手上的青筋暴露,咬着牙說道。
徐恩曾立刻明白了,陳寶骅這麼做,純粹是給他父親看的,他想讓那個從小抛棄他的父親,丢盡臉面,成為民黨内部有史以來最大的一件醜聞,甚至将奮鬥一生的所得全部因此毀于一旦。
“我知道你恨舅父他老人家,可你也不能這樣做啊!
”徐恩曾勸解着陳寶骅道。
“我就是要讓他出醜,生我,為什麼不養我?
不教我?
他自己做的孽,他就應該承受!
”陳寶骅憤憤地說道。
徐恩曾沒想到,陳寶骅對自己的生父仇恨是如此的激烈!
徐恩曾感到很棘手。
徐恩曾從沙發上站起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着步子,不再理睬陳寶骅。
他既不敢冒昧的去打擾他的那個舅舅陳其采老人,更不願見這個實際上精神已經瀕于崩潰的表弟陳寶骅,他甚至連見陳立夫的勇氣都沒有了。
徐恩曾知道,如果這件事搞砸了,他的仕途也算是到頭了。
他思忖了良久,終于想出了對策。
“表弟,我再問你一句,情報股的馮晨參與了這件事情沒?
”徐恩曾盯着陳寶骅的眼睛問道。
“哈、哈!
他?
估計也有這個心思吧,不過我告訴你,我隻找了李士群,誰知這家夥膽小怕事,沒辦法了,我自己親自幹!
”陳寶骅翻了翻眼睛說道。
“那好吧,表弟,我給你安排個舒适的地方,你下去好好清醒清醒”徐恩曾安排秘書把陳寶骅帶走了。
陳寶骅離開後,徐恩曾想,還好,這個表弟沒把馮晨給咬出來,一個燙手山芋就夠自己受了,再要是把馮晨攪和進來,自己會更難辦!
那丁默邨為什麼說,這件事情裡有馮晨的影子呢?
!
他媽滴!
這個丁默邨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想取老子而代之?
做夢吧!
兩天後,徐恩曾讓秘書再次把陳寶骅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裡。
陳寶骅在特殊的優待室裡休整得很好,比起兩天前,既幹練又精神,可眼神裡依然透着警覺敵視的目光。
還是那種桀骜不馴的樣子,還是那種視死如歸的勇敢。
徐恩曾上下打量着他,心裡想,這個從小沒有父愛的表弟,如果他的精神狀态不是陷入一團亂麻的話,一定會前途無量的。
徐恩曾不禁感到一陣惋惜。
沉默了一陣,徐恩曾還是親自給陳寶骅倒了杯茶,放在陳寶骅的面前。
“寶骅表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安排你去見那個人。
”
“有必要嗎?
要見他,你最好把我帶上腳鐐手铐才好!
”
陳寶骅的眼睛一亮,馬上又暗淡下去了。
這個細微的表情,沒能逃脫徐恩曾的眼睛。
“星期二,在我的公館裡有場小小的賭局,我可以力邀舅父他老人家賞光到我家。
你可以同時去我家,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切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才行。
”
徐恩曾摸透了陳寶骅的心理。
“是嗎?
你在耍什麼陰謀吧!
”陳寶骅警惕地問道。
“你是我的親表弟,我隻是想幫助你,請相信我!
”徐恩曾真誠地說道。
陳寶骅望了望徐恩曾,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在認真考慮着徐恩曾的建議。
“寶骅表弟,在這件事上,你已經赢了一步。
可舅父他老人家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
你本該有大好的前程!
”
“你幹嘛這樣不厭其煩的勸我?
幫助我?
僅僅因為你是我表哥?
”
陳寶骅的口氣緩和了不少,端起茶杯子喝了兩口問道。
“表弟,實話告訴你吧,我幫你其實也就是在幫我自己,我不想因為表弟你同舅父之間的個人恩怨,造成的這個棘手的未遂爆炸案案件,毀了我自己的前程。
”
“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
”
“是的!
我也不想隐瞞你!
”
徐恩曾的真誠,讓陳寶骅的思想終于松動,陳寶骅最終完全同意了徐恩曾的要求:“呆在徐家的牌桌旁,靜靜的觀看,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更不能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
星期二,在徐恩曾的寓所裡,陳寶骅終于見到了那個讓他自小朝思暮想的父親,但他卻大感失望,精神上一片頹唐。
陳寶骅無法相信,那個臃腫衰老的人就是自己渴盼已久的父親,這個當年馳騁大江南北的傳奇人物,如今不但老态龍鐘,而且趣味極其低級、舉止極其庸俗。
從小到大,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生身父親、他無比崇拜的偶像、他夢中萦懷千百次的“那個人”,是那麼地老态龍鐘,又那麼地庸俗不堪。
陳寶骅被徹底地擊垮了,他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了!
自從見過自己生身父親後,陳寶骅完全釋然了。
半個月後,在徐恩曾的安排下,陳寶骅被送到秘密集訓地,參加了由美國專家指導的特殊培訓。
半年以後,陳寶骅成了一名出色的殺手,這是後話。
綢業銀行大樓“爆炸未遂案”就這樣匆匆結案,高層下達了密令,停止繼續對此事的調查,對外嚴密封鎖消息,徹底掩蓋事實真相。
然而,在民黨高層沒有後台的李士群,卻被繼續在南京監獄裡關押着,無人過問,大家似乎是忘記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但是,有三個人實實在在地沒有忘記李士群。
哪三個人?
第一個不用說,當然是李士群的老婆葉吉卿。
葉吉卿同李士群夫妻兩人,屬于一見鐘情的類型,當年李士群走投無路,将要成為街頭餓殍的絕望時刻,得到葉吉卿的父親葉夢澤的救援,又讓他在葉公館充任文書一職。
當時還在讀書的葉吉卿,第一次見到李士群時,便偷偷地喜歡上了他。
一向倨傲的葉吉卿,竟常常主動來找李士群解決學習上的疑難,一來二去,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深,最終在葉吉卿父母的支持下結為夫妻。
第二個沒有忘記李士群的人是丁默邨。
丁默邨的野心很大,這次他本打算借助“爆炸未遂案”搞掉徐恩曾,可是,徐恩曾老奸巨猾,加上過硬的後台,不僅沒事,還把整個案子的消息給封鎖得密不透風。
最後搭進去的,是鐵了心跟随自己的李士群。
丁默邨時常想,要想在民黨中央調查科特工總部幹番事業,除了有陳立夫這個後台外,李士群這樣的幫手也是不可缺少的。
第三個沒有忘記李士群的人是馮晨。
可以說,李士群的這次牢獄之災,完全是馮晨再次設計試探李士群造成的。
但是,試探的結果,讓馮晨仍然感到很迷惑,李士群沒有答應陳寶骅,但也沒有出賣陳寶骅和馮晨,即便在牢獄裡受盡了酷刑,李士群仍然閉口不言。
李士群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志?
是真卧底還是假卧底?
究竟叛變了沒叛變?
萬一真是自己的同志該怎麼辦?
馮晨最終決定,在沒有确切證據證明李士群叛變時,自己還是要想辦法出面營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