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跟着那名女士來到店鋪後面,穿過後門,眼前豁然開朗。
後面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院中兩棵碗口粗的廣玉蘭樹,正開着花,花香沁人心脾。
“馮先生,華先生在客廳給你泡茶,等着你。
”在前面帶路的那名女士說道。
“馮晨同志,快,屋裡請!
”正在這時,華英豪從正房迎了出來。
兩人站在門口,熱情地握着手。
華英豪拉着馮晨的手,來到客廳裡,這才給馮晨介紹着那位女士。
“馮晨同志,這位是姜珊同志,僞裝技術比我還要高明,當年她曾經以18歲的妙齡,僞裝成80歲的老太婆,竟然還騙過了王亞樵大哥和王亞瑛嫂子。
”
“姜珊同志好,在輪船上是你把我的行李箱偷放到那三個日本人的房間中,對嗎?
”馮晨微微笑着,上前同姜珊握了握手。
“呵呵,我不這樣做,還不被那三個日本人給綁架了?
”姜珊笑着回答道。
“你知道那三個日本人是什麼身份嗎?
”馮晨問。
“反正不是什麼好人。
”姜珊回答說。
“逃兵,三個日本逃兵,被南造雲子捏住把柄了,要挾他們為她做事,他們知道我的身份以後,沒敢再跟蹤你了。
”看來姜珊并不知道小林竹葉他們的底細。
“這麼說來,你的那個漢奸招牌還挺管用嘛。
”姜珊同馮晨開着玩笑。
“知道嗎?
在上海的時候,他們三人就在跟蹤你,并且九江路上的德惠藥店也暴露了。
”馮晨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了華英豪和姜珊。
“我們已經通知德惠藥店轉移了,藥店是我們華南局的一個交通站,姜珊同志這次到上海,是去領取活動經費的。
”華英豪說。
“去上海領取活動經費?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馮晨問道。
“上級這樣安排的,香港的賬戶進出資金量大的話,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懷疑,日本人在香港的各大銀行,都安插有内線。
”華英豪解釋着。
“原來是這樣,志達同志了?
”馮晨問。
“志達同志昨天就去廣州了,他臨走的時候,特意交代我們,要保護好你在香港的安全。
”華英豪回答說。
“在香港有什麼不安全的?
這裡是英國人的地盤,上海我都不怕,香港我怕什麼?
”馮晨覺得安志達是多慮了。
“哈哈,上海是你的地盤,香港可是全世界的地盤,在這裡,你那個公開的漢奸身份,随時都有危險,東江遊擊隊的同志們已經盯上你了,我們又不便出面解釋。
”
華英豪告訴了馮晨一個讓他不得不注意的消息,被自己的同志盯上了,這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
說不定,自己走在大街上,随時都有可能飛來一顆子彈,而且這顆子彈還是自己的同志射出來的。
“呵呵,馮晨同志,放心吧,我們已經下達了命令,讓潛伏在香港的同志們,最近一段時間停止鋤奸活動,不要輕舉妄動。
”姜珊抿着嘴笑了笑,給馮晨的杯子中添了添水。
“馮晨同志,你這次能夠來香港開會,充分說明,戴笠非常信任你,對你很不錯,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這次來開會的人,全部是戴笠的心腹之人。
”華英豪轉換了話題。
“華大哥,從目前看,戴笠對我是很不錯,也比較信任,可是你要明白,我終歸是軍統局裡面的雜牌軍呀,用得上戴笠會用我,用不上,或許一腳就把我踹開了。
”
馮晨也隻有在華英豪這樣的朋友加同志的面前,才會抛露自己的真實心情,在很多時候,他感覺自己異常的孤獨,所以,見到華英豪以後,他有種強烈的傾訴欲望。
見到兩人談起内心的私密話題,姜珊識趣地起身,出了客廳,輕輕把客廳門帶上了。
“馮老弟,你說的很對,現在雖說是國共合作,但本質上國共兩黨是對立的,一個人的前途是在關鍵時刻決定的,就像當年我奔赴延安一樣。
“
“就你目前狀況看,向右,你可以跟着戴笠幹下去,成為他身邊的紅人,但我看你成不了他的紅人,軍統是清一色的黃埔派和戴笠的浙江同鄉,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
“華大哥,謝謝你的忠告,有些時候,我真的有些彷徨迷茫,我為軍統幹了那麼多的抗日事情,可是又得不到戴笠完全信任,還有日本人方面,平岡龍一同樣不很信任我,看似很重用我,可又在我身邊安插了一個南造雲子。
”
“馮老弟,要知道你的根,我的根,都在延安,我沒去延安以前,同樣彷徨過,但自從到了延安,加入組織以後,我心裡亮堂多了,做什麼都有勁頭,為什麼?
因為我心裡有了信仰,我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了。
”
“華大哥,同你聊聊這些,我心裡暢快多了!
”
馮晨心情一陣輕松,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水,華英豪簡短的幾句話,說到了馮晨的心坎上。
這一年多來,馮晨在中共、軍統、青幫和日本人之間的政治夾縫中讨生活了,就像是一棵無根的浮萍,在激烈的政治旋渦中飄蕩着,徘徊着。
仔細想想,一年多來,自己主要是在為戴笠的軍統辦事,雖然國共合作了,但終歸兩黨的目标不一樣,兩黨的信仰不一樣。
馮晨曾經感到前途渺茫,但這種隐秘心裡,讓華英豪看了出來,華英豪沒明說,但話中的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
是呀,自己的根在延安,自己是個有信仰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都是浮雲,那些東西,都應該服從于自己的信仰。
“志達同志臨離開香港時,同我也談起過你,他也非常希望我們兩人有機會了好好在一起聊聊,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其實是我的引路人。
”華英豪真誠的說道。
“華大哥,引路人談不上,其實,很多地方我應該向你學習,希望華大哥以後多多提醒我,幫助我。
”
馮晨打心眼裡佩服華英豪這個人,熱皿,理智,愛憎分明,一旦選擇了正确的道路,便會堅定地走下去。
“我們這種工作,是在刀尖上行走,有時候可能還會遭到别人的誤解,甚至會遭到自己同志的誤會,但這又有什麼了?
我們是在為自己的信仰戰鬥!
生命都可以不顧,還怕名譽受損,還怕别人誤解嗎?
”
華英豪動了真感情。
“華大哥,有個情報需要你立即給上級彙報,戴笠派陳恭澍,帶領18名殺手,趕赴河内欲刺殺汪精衛。
”談着談着,兩人又把話題扯到了工作上。
“老蔣這不是腦殘嗎?
他這是在逼迫汪精衛加快投敵的步伐,今早接受日本人的無論條件啊。
”華英豪也看到了問題的實質。
“可能河内準備刺殺汪精衛的背後還有着不為人知的陰謀,這才戴笠派我也去河内,在情報方面給予陳恭澍他們以支持,我按戴笠的要求,把這個情報也報告了平岡龍一,平岡龍一也讓我三天後趕往河内。
”
馮晨簡要地把情況通報給了華英豪。
“我馬上給上級彙報,請求上級派我和姜珊同志去一趟河内,我們要摸清楚刺殺汪精衛背後的真正陰謀。
”華英豪思考着說。
“這樣最好,你和姜珊同志要是去的話,我們相互之間還有個照應。
”馮晨對河内之行,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事不宜遲,馮老弟,你先坐着喝茶,我來安排姜珊同志給上級發電報。
”說着話,華英豪起身,走出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