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馮晨以翻譯身份,随同芳澤謙吉、平岡龍一,到達位于蘇州河和黃浦江交彙處西南側的英國駐上海領館,參加停戰談判非正式會晤。
芳澤謙吉一行剛剛在英國領事館院中下車,日駐華公使重光葵的車子也到了院子中,緊跟其後的,是日本軍方代表第九師團長植田謙吉中将、派遣軍參謀長田代皖一郎少将、海軍第三艦隊參謀長島田繁太郎少将的車子。
一幫日本人站在院子裡寒暄了幾句,駐華公使重光葵在前,帶着這一幫人朝着英國領事館二樓會議室走去。
寬大的會議室裡,中方代表外交部次長郭泰棋、淞滬警備司令戴戟、第十九路軍參謀長黃強,已經坐在會議桌旁。
此外,英國公使藍浦森、美國公使詹森、法國公使米理德、意大利代辦齊亞諾也都坐在會議桌旁,大家都在等待着日本的代表。
當重光葵帶着日方代表踏進會議室的瞬間,大家都把眼光齊刷刷地投向這群傲慢的日本人,東道主英國公使藍浦森,特意用半生不熟的華語和英國式的幽默說道:“重光葵先生,是不是你們的車子沒有油了?
”
重光葵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
說着話,日方代表依次在中方代表對面坐下。
馮晨作為翻譯,規規矩矩地站在芳澤謙吉的身後,當對面的戴戟和黃強看到馮晨站在那裡的時候,都吃驚地望着馮晨,不明白這個馮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馮晨隻有用眼神同這兩位十九路軍的中将交流着。
開始磋商的時候,日方代表重光葵,迫不及待地提出:“中日雙方,應以維持現時軍事狀态作為雙方談判的基礎。
”
中方代表,外交部次長郭泰祺義正言辭地給予了回擊:“日軍必須全面撤出,恢複戰前态勢,以戰前狀态為基礎進行談判。
”
英國公使藍浦森、美國公使詹森、法國公使米理德等人,紛紛發言,贊同中方代表的提議,要求日軍撤回戰前駐留地,保持恢複戰前駐軍狀态,其餘軍隊撤出中國,撤出地區,由中國警察接管。
面對中國代表的強硬,以及西方各國代表的壓力,日方代表要求休會,在會議室旁邊的一間屋子裡緊急進行了磋商。
半個小時後,日方代表再次回到會議室,表示同意日本軍隊撤回戰前駐留地,保持恢複戰前駐軍狀态,其餘軍隊撤出中國,撤出地區,由中國警察接管。
接下來,中日雙方代表就中國軍隊在上海的駐軍問題展開了激烈的争論。
日方首席代表植田謙吉中将一再無理威逼中國方面,必須說明蘇州河以南和浦東、南市的駐軍情況,……。
中方的幾名代表竭力維護國家主權,對日方代表的種種蠻橫要求進行了強硬的辯駁,針鋒相對,據理力争。
日本外相芳澤謙吉坐在那裡隻是聽着,幾乎一言不發。
雙方代表争論了一陣,日方代表島田繁太郎少将,突然橫生枝節,竟然提出:“協議中,停戰範圍應包含蘇州河以南地區及浦東地區,禁止中國軍隊進入這些地區。
”
中方代表戴戟聽後,當下大怒,拍着桌子道:“蘇州河以南及浦東地區根本不是作戰地區,憑什麼不允許中國軍隊進入?
!
絕對不能列入停戰範圍!
”
島田繁太郎也蠻橫地拍着桌子叫嚣道:“蘇州河以南及浦東地區必須列為停戰範圍!
否則絕不停戰!
”
日派遣軍參謀長田代皖一郎少将緊跟着也拍着桌子,氣焰嚣張地叫道:“如果上述地區不列為停戰範圍,那我們就打過去!
”
“狂妄,那就沙場之上見吧!
”
戴戟“啪”地一聲拍了一下會議桌,大吼了一聲,接着合起面前的文件夾,起身離開了會場。
第一次非正式磋商就這樣結束了......
其實,從政治角度看,根據國際、國内形勢,日方也急于停戰,但島田繁太郎這個不懂政治的軍方代表橫生枝節,讓第一次磋商就這樣流産了。
日方在派出代表時,認為停戰屬于軍方統帥事項,故以軍方的植田謙吉為首席代表,這些不懂政治的軍人,讓駐華公使重光葵和外相芳澤謙吉大為惱火。
回到日本領事館後,芳澤謙吉把非正式會晤的情況立即上報給内閣,下午日本内閣電令,今後停戰談判,以駐華公使重光葵為主要代表。
接到内閣電令後,重光葵一方面通知島田繁太郎的上司野村吉三郎中将,對島田繁太郎的行為加以抑制。
另一方面,通過英美公使商定,中方以黃強為代表,日方以田代為代表由四國武官列席的小組委員會,讨論各項有關軍事問題,借此将島田和田代排除在停戰會議之外,然後再開會議。
連日來,經過多次磋商、讨論,中日雙方就撤退地區、撤退時間以外各點基本上達成協議,但小組委員會仍未取得任何實質性結果。
最後,日本内閣方面态度稍為和緩,日方開始同意撤銷對蘇州河以南及浦東地區的無理要求,并同意放棄原來提出的六個月内撤兵的要求,而改為協定一旦簽字後一星期内開始撤退,于四星期内完成。
後面的協議草案的磋商,日方主要以駐華公使重光葵為主,在上海的日外相芳澤謙吉和總領事平岡龍一幾乎沒再參與。
這天,馮晨同芳澤謙吉剛剛下完一盤圍棋。
平岡龍一從門外走進來道:“外相大人,内閣和參謀本部剛剛來電,已經同意了白川義則大将上報的定于4月29日,在虹口舉行慶祝天皇生日的祝捷大會。
”
“胡鬧!
”
“我之前不是給内閣彙報過嗎,鑒于中日雙方正在談判期間,最好不要在上海這裡舉行大型的慶祝活動,以免刺激中國民衆。
”
芳澤謙吉從榻榻米上下來,渡着方步說道。
“恐怕内閣也是迫于軍方的壓力才不得不同意的啊。
”平岡龍一道。
“櫻田門事件還不是教訓?
!
那可是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本土上呀!
白川義則是不是被一個小小的勝利給沖昏了頭腦?
!
”芳澤謙吉皺着眉頭反問道。
“外相大人,我建議祝捷會那天任何一個中國人都不能進入會場。
”平岡龍一瞟了眼面露尴尬之色的馮晨說道。
“看來馮先生也不能參加祝捷大會了。
”芳澤謙吉望了望馮晨,微笑着道。
“馮桑除外,他現在的身份是石川一郎,這個身份可是在外務省備案過了。
”平岡龍一再次望了眼馮晨說道。
“哈哈!
對,對,對!
石川一郎當然是大日本帝國的臣民了,理應參加祝捷會。
”芳澤謙吉大笑了兩聲道。
“老師,我還是不破壞你們的規矩好些。
”馮晨在一旁說道。
“不!
你一定要參加,你還要協助松尾太郎和吉田義男,做好保護外相大人和我的工作,不參加怎麼可以呢?
你要記住,你現在不是馮晨,你是石川一郎,是大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雇員。
”平岡龍一不容置疑地說道。
“老師,我還是不參加為好,我就是一介書生,能做什麼?
”馮晨推辭道。
“有些事情除了書生,其他人是做不來的。
”平岡龍一道。
“馮先生,你認為我們日本人在上海開祝捷大會,最大的危險會來自于哪裡?
”芳澤謙吉盯着馮晨問道。
“這個還真不好說,上海這個地方太複雜了,各種勢力都有。
”馮晨回答道。
“所以,獲取各方勢力的活動情報,是做好這次祝捷大會安保工作的前提。
”芳澤謙吉說道。
“馮桑,從今天開始,你要協助松尾太郎、吉田義男兩人,專門收集上海各方勢力的情報,重點是十九路軍軍方的動向。
”平岡龍一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