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亞大酒店六樓,就是最近秘密成立的上海東亞黃道會的所在地。
中日淞滬會戰打響以後,日本參謀本部特務處上海班秘密創建了這個東亞黃道會,這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漢奸賣國組織。
上海東亞黃道會,領頭的人就是青幫通字輩的人物,馮晨的師兄常玉清,但實際上,這個組織的真正首腦還是日本人。
淞滬會戰爆發之後,在日本人指使下,常玉清這個當年被王亞樵追殺得東躲西藏的漢奸再次回到上海來,為日軍效力,拉攏青幫幫會人物,招募徒衆。
8月20日,常玉清一回到上海,整個虹口已經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整個大上海都籠罩在戰争的陰影之下。
這樣的形勢,對于常玉清這個死心塌地的老牌漢奸來說,卻是如魚得水。
很快,常玉清在日本參謀本部特務處上海班的授意、領導下,拉攏了一幫臭味相投的地痞流氓,成立了這個黃道會。
天下之事,各有紛纭,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皿性的中國人在抗争,在戰鬥,奴性獻媚的漢奸,也如狗尿苔一般在瘋長着。
半個月的時日,常玉清的這個黃道會便發展到了一千餘人,除了入夥的常玉清的青幫徒衆之外,還有一些小癟三、土匪,無業流氓等。
常玉清當仁不讓地成為了黃道會會長,政客周柳五為副會長,日本浪人許斐和木村為指導顧問。
東亞黃道會采取委員制,設總務部、組織部等,部長均為總會委員,下設調查、偵查、行動等組。
此時,在新亞大酒店六樓頂頭最大的房間,也是黃道會所謂的會長辦公室裡,常玉清正畢恭畢敬的向這個漢奸組織的新任頭目,楠本實隆大佐彙報着近幾天的情況。
為了擺脫軍統局華北區區長王天木部下的跟蹤,狡猾的楠本實隆對外放風,說是将同大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總領事平岡龍一一道來上海赴任。
實際上,楠本實隆則提前一天從天津秘密出發了,今天剛剛到達上海新亞大酒店,住進了東亞黃道會的辦公地點。
常玉清眉飛色舞,從他肥頭大耳的搖晃、唇角不時翹起的抖動中,可以看出,這個漢奸頭子對自己的成績十分得意。
坐在西式三人真皮沙發上的楠本實隆,今天并沒有穿他的大佐軍裝,而是穿着一套深黑色的西裝,闆寸的頭,像一蓬鋼針般沖天刺啦着。
楠本實隆那消瘦的臉上,似乎沒有多少肉,但繃的很緊,他眼神很木然,并沒看着欠身站在他一米遠的常玉清。
楠本實隆隻是在常玉清這個奴才彙報到感興趣的情況時,眸子裡才會突然精光一射,問上幾句,随即目光又會黯淡下去,不高的鼻子下面,厚厚的仁丹胡修得整整齊齊。
楠木實隆并沒有面前的常玉清那樣興奮,他一直陰沉着臉,不苟言笑的聽着常玉清唾沫四射的述說着。
“楠本大佐,我們私下查到,今年4月份,有個《時事周刊》雜志創刊,設在法租界愛多亞路中彙銀行大樓内,他們旗幟鮮明地宣傳反日、抗日,公然和大日本皇軍作對,攻擊親日人士。
”
常玉清不停的說着,翻着眼皮觀察着楠本實隆的神情。
可是,這個楠本大佐實在是話不多,即使常玉清這個漢奸,在東北,在蒙古,在華北,傷害、殺害了那麼多與日軍作對的中國人,他仍然看不出楠本大佐是高興,還是不滿意。
無奈,常玉清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大佐,我計劃這樣,準備派人給他們一個教訓,要是他們還執迷不悟的,我就連鍋端了這個雜志社。
”
楠本實隆這個時候才輕輕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常玉清。
“辛苦你了,常君,在租界内做事,還是需要當心點,大日本皇軍目前還不希望與英美法等國發生任何摩擦。
”
“呵呵,楠本大佐,我明白,我明白!
”常玉清谄媚地點着頭答應着。
得到了楠本實隆的表揚,常玉清更加得意起來,他連忙繼續表着功,顯示着自己在上海灘尚的能耐。
“請楠本大佐放心,您交待的一切事情,我都記在心裡。
就在你來上海之前,我們已經對愛多亞路尚的《大美晚報》連續實施了制裁。
”
“噢?
那個報社可是美國人支持辦的。
”楠木實隆瞅了眼常玉清。
“大佐閣下,那個報社就是仗着有美國人做後台,屢屢對大日本帝國和大日本皇軍出言不遜,還煽動民衆對抗黃軍,所以我們才收拾他們。
”常玉清繼續表功說。
“你們是采用什麼辦法制裁他們的?
”楠本實隆問了句。
“《大美晚報》的前門是公共租界,後門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為保護這家報社,還在前門的路上拉了鐵絲網,路上還有鐵甲車巡邏,我們照樣讓人往裡扔了手榴彈,連續兩次,都沒讓租界巡捕抓住。
”
常玉清正唾沫橫飛着,楠本實隆皺了皺眉頭,慢慢伸起一隻手,打斷了他的話。
“常君,剛才你說的那個《時事周刊》雜志,不是還在對大日本皇軍無禮嗎?
”楠本實隆深沉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壓出來一般,又尖又細,聽起來讓人膽寒。
“是的,是,是,大佐閣下,我今天已經讓人給這家雜志社,和這個雜志社的總經理馮晨的家裡,同時送去了信。
”
“哦?
這個馮晨是什麼人?
你清楚嗎?
”楠本實隆尖着嗓子問道。
“清楚,這個人是我的師弟,他同杜月笙關系非常密切。
”常玉清不敢隐瞞。
“你的師弟?
”楠本實隆盯着常玉清問道。
“是的,大佐閣下,不過我同這個人根本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他隻要對大日本不敬,我照樣收拾他。
”常玉清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
“哈哈,常君,那你給你這個師弟的信是怎麼寫的?
”楠本實隆奸笑了兩聲問道。
常玉清慌忙從衣兜裡掏出一張信箋紙,展開後,恭恭敬敬的念道:“馮晨師弟,你如不改變貴雜志的論調,師兄當報以200磅的巨型炸彈拜訪!
”
聽着常玉清的彙報,楠本實隆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他實在是對上海這裡的複雜情況不甚了解,心裡猶豫着,是否答應常玉清這樣在租界内胡來。
“大佐閣下,下一步,我準備綁架他們的編輯和記者,是哪個記者寫的文章,然後,我就砍下哪個記者的手,放到錦盒裡,送給我這個師弟,今天我已經給《時事周刊》雜志社留下紙條警告他們了。
”
“嗯,很好!
”
楠本實隆這個時候,才微微地點了點頭,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來,三角眼亮晶晶地直刺着常玉清,冷冷的問道:“你留下的紙條是誰寫的?
”
常玉清被楠本實隆盯得汗毛根根豎了起來,他現在是既想表白自己的成績,又生怕自己哪一點做得不如這個日本大佐的意,觸了啥黴頭。
楠本實隆的話問出來後,常玉清倒是立刻放了心。
“大佐閣下,一切按照您以前教我們的方法,用普通的西式打印紙,使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字,看不出筆迹的。
”
說着話,常玉清又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說:“楠本大佐,明天一早,我請你看報紙,有一場好戲。
”
楠本實隆斜看了常玉清一眼,站起身來,嘴裡冷哼了一聲,離開了辦公室,回到常玉清給他安排的房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