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對我有興趣?
”鄭森問道。
“是的,将軍看過鄭様的一些書,對鄭様的‘天授之學’非常感興趣。
怎麼樣,和我一起走吧。
”松浦棟道。
鄭森想了想,卻搖了搖頭道:“藩主此去江戶是要走陸路的,加上您的排場大,一路上要花不少時間。
我家卻在戰争之中,恐怕沒有時間陪着您一路悠遊。
實在是不好意思。
”對于鄭森來說,日本之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帶走自己的母親,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太想節外生枝。
至于日本,就目前來說,它的主要意義就在于作為鄭家重要的市場,為鄭家提供大量的銅和白銀。
尤其是在對西班牙人開戰之後,原本來自西班牙的一部分白銀自然消失了,這時候,來自石見銀山的日本白銀對于鄭家來說自然非常重要。
不過除此之外,鄭森對于日本,至少暫時對于日本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因為日本土地狹隘,除了白銀,真正有戰略意義的資源也有限,而如今鄭家和日本的貿易關系非常的穩定,尤其是近來,随着鄭家在技術上的進步,他們又搶走了不少的原屬于荷蘭人的市場(如果不是考慮到排除了西班牙之後,荷蘭人從中國市場上得到了更多的回報,隻怕鄭家此時和荷蘭人的友好關系已經要有所動搖了),這使得德川幕府從石見銀山得到的白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入鄭家的金庫。
既然能通過這樣和平的方式得到石見銀山的白銀,對于兵力本來就緊張的鄭家來說,自然就不會考慮其他的手段了。
“再說,日本雖然貧弱,但老實說,那些封建武士們還是有一定的戰鬥力的。
也許在一次決定性的會戰中擊敗他們并不算難,但是要控制它,卻非常困難。
因為到處都是封地,到處都是小城,雖然每一個都不難打,但打每一個在經濟上都是虧本的。
‘封建的國家很容易擊敗,卻難以征服;中央集權的國家很難擊敗,但一旦擊敗了他們的主力,就能很容易的征服她。
’這是馬基雅維利說的吧。
這個時代的日本倒真是很符合這一點,就像後世的到處都是獨立的部落的阿富汗一樣,真要打進來了,弄得不好就是個泥潭。
”鄭森這樣想着。
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不會對日本有太多的想法。
至于說很多穿越的前輩常常玩的,弄一大堆的破産的日本武士出去做雇傭兵之類的事情,鄭森也并不打算幹。
因為這和幕府的鎖國政策有矛盾,他并不想為了這麼點事情破壞和自己的大客戶幕府之間的關系。
所以,鄭森并不打算去江戶,尤其不打算和平戶藩的藩主松浦棟一起去,這不僅僅是因為會花掉不少時間,也是因為他覺得平戶藩主松浦棟帶着他去江戶,恐怕是打着扯他的虎皮來和幕府讨價還價的意思。
如今幕府将僅存的對外貿易轉移到了長崎,而不再是平戶,這顯然是為了削弱平戶藩的财力。
平戶藩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但他并不想因此和幕府發生任何矛盾,并不想當這張虎皮。
“這樣呀,但是将軍非常希望能見到鄭様您。
将軍知道您要來平戶藩,還特意給了我一封信,讓我帶着您去江戶呢。
”松浦棟道,“若是鄭様嫌我們走陸路太慢,我們其實也可以乘船過去的。
甚至可以乘您的船過去。
”
一邊說,松浦棟一邊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封信,雙手遞給了鄭森。
鄭森接過信件,展開看了看,然後對松浦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知藩主什麼時候可以動身?
”
“如果不是要等待鄭様,其實我在幾天前就該動身去江戶了。
所以一切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隻要鄭様可以動身,我随時都可以動身。
”松浦棟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乘坐我的坐艦……鎮江号前往江戶。
”鄭森道,“你看如何?
不過鎮江号雖然看起來大,上面的空間其實卻很有限,不知道能不能裝得下藩主大人的随從。
若是人數衆多,隻怕就放不下了。
”這一次鄭森的坐艦本來是平海号,但是考慮到松浦上船之後,少不得到處參觀一下。
而平海号的炮艙中有那門需要高度保密的鋼制線膛炮,當然是不能給他随便看的。
所以還不如換條船好了。
“呵呵,”松浦棟笑了起來,“其實我每次去江戶的時候,帶的随從數量都不算多,帶多了,除了多花錢,還能有什麼用呢?
所以我總是等到了江戶城外面的時候,再臨時雇傭一些短工,冒充随從。
其實不僅僅是我,很多的外樣大名都采用了這樣的做法。
所以如今江戶城外面的那些人都已經很習慣了,雖然是些平民,但是冒充起足輕什麼的也還是很像的了。
”
“那麼武士呢?
他們可沒有刀。
”鄭森問道。
“如今江戶城外面的市集上,最不缺的就是除了一把刀,什麼都沒有的浪人了。
雇傭他們很便宜的,甚至不比雇傭一個普通的農民來冒充足輕貴多少。
”松浦棟說道,“所以我的所有随從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多人,我覺得您的船這樣大,應該裝得下的。
”
“二十個人嗎?
馬匹呢?
”鄭森問道。
“一輛馬車,兩匹馬,一輛兩輪車。
有問題嗎?
”松浦棟問道。
“如果這有這些,我想沒問題。
”鄭森點了點頭道。
“那就這樣吧。
明天一早我就來拜訪鄭様,然後我們一起上船出發。
”松浦棟說。
第二天一早,松浦棟就帶着乘着馬車,帶着一隊人到了鄭森母親的住處。
早已等候在門口的鄭森和七左衛門将他迎了進去,奉上茶水,然後讓七左衛門陪着松浦,自己則進到内院向母親告别。
不多一會兒,鄭森便有來到客廳,向松浦表示,他們可以出發了。
松浦慢悠悠的放下茶杯道:“隻有在鄭様這樣,才有這樣好的茶呀。
”然後慢慢的站起來道:“如此,我們就出發吧。
”
兩人一起出來,鄭森和松浦一起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長崎的碼頭,然後換上小舢闆,上了出島,接着就登上了“鎮江号”快速巡航艦。
雖然先是坐馬車後來又是乘船,但松浦的勁頭卻很足,一上船,他就開始贊歎:“這條船真是大得像富士山一樣呀。
真不愧是可以縱橫四海的船,我想就是天神也沒辦法讓這樣的船沉沒吧。
”
聽到這句話,鄭森腦門上的汗立刻就冒出來了,差一點就直接跳起來,一把把這老頭子從船上扔下去。
“天神都沒法讓她沉沒!
”這個老頭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知道這句話有多大的殺傷力嗎?
他知道哪怕是一條四萬多噸的鋼鐵之船,都承受不住這句話嗎?
可憐的“鎮江号”才是一條一千多噸的船。
老天爺能夠拿出一千種,一萬種不重樣的方式讓這條船沉掉!
鄭森趕忙雙手合十用鳳陽官話道:“媽祖娘娘在上,那個老頭子胡說八道,您可千萬别往心裡去。
媽祖娘娘保佑航行平安,等回到台灣之後,小子一定給您重修金殿,再塑金身。
”
即使是在後世,和一般的人相比,海員們也普遍更“迷信”一些。
比如說,海員們在吃魚的時候,将正面吃完了,是不能說“把魚翻一面”的,而要說“把這魚調一面”,因為他們忌諱這個“翻”字。
再比如說在後世的赤兔國海軍,就有過這麼一個故事,說是某軍報記者寫了一篇有關潛艇部隊的報告文學,取了個題目叫做《沉浮之間》,結果送到上面審查,别的内容都通過了,就是“沉浮”這兩個字給改成了“潛浮”。
因為即使是用唯物主義無神論武裝起來的無産階級的海軍,也一樣忌諱那個“沉”字。
鄭森雖然也受過唯物主義無神論的教導,對于穿越這件事情,他也更傾向于用多重平行空間,以及量子糾纏之類的東西來解釋,雖然他對這些東西一樣是不明覺厲,也解釋不太清楚。
但是如果你現在問他:“你說這個世上,到底有沒有神靈呢?
”鄭森估計會回答道:“也許有吧,誰知道呢。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它們存在,但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不存在,不是嗎?
”所以如今呢,加入神靈不存在,多上柱香,損失也有限,萬一有效,賺的就大了不是?
而且就像“英雄無敵”中進入神廟可以加士氣一樣,拜神靈也的确是有着增加士氣的現實效果的。
松浦棟懂中文,因為經常和明朝的海商打交道,所以他也聽得懂中國話,不過他聽得懂的中國話僅限于閩南話,至于官話,他卻是聽不懂的。
不過見到鄭森雙手合十,他也知道這是起航前,對神靈的祈禱,便也雙手合十,向着不知道是哪位神佛祈禱了起來。
這時候,海風微微的吹來,水手們依照船長和水手長的指令,張開了艦首的三角帆,鎮江号開始緩緩地離開了碼頭,駛向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