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道對方在沒有望遠鏡的前提下是不太可能看到自己的,但是趙飛虎還是低下了身子,退到了一塊岩石後面。
他又看了一會兒,就放下望遠鏡,将它小心地放進挂在兇前的一個牛皮盒子裡。
又從腰間抽出一個牛皮筒,打開蓋子,從裡面倒出一支炭筆和一張卷在裡面的白紙,大緻的将那十來個人的位置,還有附近的地形畫了一下。
又小心地将這些東西放了回去,然後貓着腰向後退了幾步,便轉身下山去了。
下到山腳,就有兩個戰士迎了上來,這兩人一看趙飛虎的表情,便知道他發現了什麼。
其中一個便趕忙問道:“班長,發現什麼了?
”
“嗯。
”趙飛虎點了點頭,别沒有多說話,他一直走到其餘的戰士待着的地方,看着其他的幾個戰士都圍了上來,才道:“我剛剛發現流寇的偵騎了。
”
“班長,他們有多少人,離我們遠嗎?
”又一個戰士問道。
趙飛虎從牛皮筒裡倒出那張紙,攤開來:“你們看,他們在沿着官道向前大概七八裡的地方,那裡有這麼一個樹林子,他們的人就在那裡,我看到的大概有十個,沒有披甲,用的應該是我們賣給明軍的刀,他們的馬匹比較多,我數到了十六匹,應該還有更多沒數到的,他們應該是雙馬騎兵。
”
“奶奶的,他們倒是闊氣,雙馬騎兵!
”一個士兵嘟囔道。
“雙馬怎麼着,王海你信不信,你要是牽着你那匹馬過去和人家換,人家給你兩匹馬絕對願意。
”趙飛虎不屑的道。
“班長,我又沒病,咱們的馬,是他們那種驢子能比的?
别說兩匹馬,那才幾個錢呢。
前些時,你知道的,黃總兵那邊有人跑來,偷偷的開出那麼高的價,也都沒人肯賣給他不是?
”那個士兵搖搖頭道,“班長,他們也隻有十個人,我們這邊也是十個人,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抓個俘虜回去?
”
模範軍的騎兵們平時待遇不錯,訓練也很多,但是真正上戰場的時候卻很少。
除了在呂宋那邊小小的打了幾場之外,幾乎就沒派上過什麼用場。
花的錢多,拿的錢也多,卻沒什麼戰績,不但是海軍那邊的家夥們習慣性的要損他們,就是陸軍裡面,一些大步兵主義者或者是大炮兵主義者,對于騎兵也頗有微詞。
在這樣的情況下,騎兵上上下下都憋着口氣,做夢都想要在戰場上搞個大新聞,好好的露一手,以證明,自己不是光跑得快而已。
“班長,我們打吧!
”又一個戰士道,“我們十個人打他們十個人,肯定能打赢。
”
這種說法并不是沒有根據,他們不但馬匹更好,而且武器裝備也更出色。
雖然流寇的那些騎兵裝備着的刀也是出自鄭家的,質量很不錯。
但那畢竟是外貿的猴版武器,和趙飛虎他們手裡的家夥一比,就明顯的要差了一大截。
趙飛虎他們手裡的馬刀是用坩埚鋼打造的,因為坩埚鋼提供了更高的強度,所以他們的刀可以做得更輕、更長,揮動起來也更加靈活。
加上合理的弧度,也能有效的減少劈砍的時候的反震。
不過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差别。
更大的差别在于,趙飛虎他們是有铠甲的。
水力沖壓的方式使得铠甲的生産成本大為下降,而坩埚鋼的出現,也使得铠甲所需要的厚度大大的下降了,這自然也帶來了铠甲的重量的變化。
所以即使是執行偵察任務的輕騎兵,也可以配備上一件輕型铠甲了。
這種铠甲這要求能防禦一般的刀劍的攻擊,相對于兇甲騎兵們的,要求能在一定距離上擋住火繩槍射擊的兇甲要薄了一半,而且铠甲也隻有前半邊有,後背這樣不容易在正面作戰中被攻擊到的地方,以及手臂和腿部這樣即使被攻擊到了,也不太緻命的地方,都沒有铠甲。
不過很多輕騎兵自己買了個小盾,綁在了不拿馬刀的左臂上。
除了馬匹和武器的優勢,趙飛虎相信,自己的人在訓練上也有巨大的優勢。
充足的食物和藥物,保證了他們訓練的強度遠高過周邊的其他軍隊,至少在技術上,他們應該是有優勢的。
當然對手在作戰經驗上也許會占上風,畢竟,雖然模範軍的這些輕騎兵們進行的對抗性訓練很是不少,但是實戰經驗卻是沒有的。
而對抗訓練并不能完全代替實戰。
“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最好能把他們全都留下來,一個都不放過。
”趙飛虎說,“我們來商量一下……”
……
張彪吃過了飯,便又上了馬,手裡牽着另一匹馬,繼續沿着官道前進。
他們是張獻忠的老兄弟,這些年來跟着張獻忠幾乎打遍了半個大明。
這麼些年的仗打下來,張獻忠的人馬也從戰争中學習了戰争。
以前張獻忠行軍的時候可不會派出偵騎在前面探路,但如今,他早就習慣這樣做了。
這樣的做法使得張獻忠被伏擊的機會小了很多,而且也提高了他對戰局的控制力。
現在的流寇,至少是幾個大流寇頭目的核心部隊,用明軍的标準,已經可以稱作是一支相當精銳軍隊了。
張彪他們走得并不快,快速走會嚴重的消耗馬力,哪怕他有兩匹馬,他也必須考慮到節省馬力。
否則一旦遇到什麼突發的事情,比如說和大隊敵人遭遇,他們可就危險了。
走了一段時間,官道的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土丘,張彪揮了揮手,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
“三狗子,你先過去,去那後面看看。
”張彪道。
土丘擋住了他們的一部分視線,如果敵軍埋伏在那後面,他們就可能遭到襲擊。
張彪本人就不止一次的遭到過這樣的襲擊,正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如今張彪在這些事情上已經變得非常的謹慎了。
“好的。
”一個騎兵應了一聲,便從自己騎着的馬上跳了下來,又上了另一匹馬,(這匹馬他一直沒有騎乘,以保持馬匹的體力,這樣在遇到什麼特殊的情況的時候,他就可以跑得更快了。
)然後朝着小土丘後面跑去。
他這時候并沒有顧惜馬力,而是讓馬匹快跑了起來,這樣如果土丘後面真的有埋伏,當他們用弓箭什麼的向他發起攻擊的時候,更快的速度,可以大大的降低對方的命中率,同時也能讓他更快的脫離危險。
“三狗子”騎着馬很快就沿着官道繞到了土丘後面,消失在張彪的視線裡。
不過幾乎就在下一刻,他又看到“三狗子”騎着馬飛奔了回來。
“換馬!
”張彪喊道,他知道“三狗子”肯定發現了敵人。
這個時候他們都需要換乘到更有力量的戰馬上。
“三狗子”跑回來的時候,其他人也都換好了馬。
這時候他們也已經能夠聽到從“三狗子”後面漸漸傳來的馬蹄聲了。
很快,一隊騎兵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彪哥,怎麼辦?
”三狗子這時候已經歸隊了,便騎着馬湊過來說。
“十個人,一共十個,和我們一樣多。
幹他娘的!
”張彪把對面的人數又數了一遍,确定自己沒數錯。
既然對方的人數并不比自己這邊多,張彪覺得最好還是打一下。
自己并不知道對面的家夥的馬力如何,如果直接掉頭跑,對面的家夥的馬力卻很好,一家夥追過來,到時候,被人追着砍的局面一形成,任何膽敢停下來抵抗的,都會被對手集中優勢力量首先幹掉,到那個時候那才是哭不出來呢。
“幹他娘的!
”“三狗子”也跟着說道,同時抽出了自己的刀,那是一把從左良玉那裡繳獲的腰刀,鋼口很不錯。
趙飛虎勒住了馬,既然不可能伏擊對手了,那麼就老老實實的通過正面作戰和對手一決高下吧。
這幾年來,趙飛虎在濟州島的馬場上不知道揮出過多少次馬刀,但真正在戰場上面對敵人卻還是第一次。
他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發幹,手也有點抖。
不過他還是控制住自己,甚至還努力地想起了和敵人對沖的時候的要訣,并且對旁邊的其他戰士做了一下交代:“對沖的時候,先不要把速度提起來,等聽到我的哨聲之後,再全力提速。
”
模範軍使用的帶着阿拉伯馬皿統的輕騎兵戰馬,由于皿統的優勢,它們在速度上是要超過國内的任何戰馬的。
而且相比國内的那些戰馬,模範軍的戰馬吃得要好得多,它們幾乎就是用各種糧食喂大的,甚至于它們不但吃糧食,還要吃雞蛋。
這就更不是國内任何騎兵的戰馬能比的了。
這也使得這些馬匹的力量、速度、耐力都遠超過通常的戰馬。
黃得功還在鳳陽的時候,他麾下的偵騎和模範軍的輕騎兵進行過一次賽馬。
結果表明,輕騎兵的這些戰馬小跑的速度都已經接近對手沖刺的速度了。
而它們沖刺的速度,更是遠遠比黃得功的偵騎的戰馬要快。
“敵人不可能知道我們的速度能有多快。
等到快要接戰的時候,我們突然加速,一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趙飛虎一邊想,一邊舉起了手中的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