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夏州都督府治下四州的官員們來說,薛紹這個名字并不陌生,幾年前他就早已經“聞達于諸侯”,但那時候他憑借的是藍田公子的風流名氣和天潢貴胄的‘門’第皿統。
真正讓薛紹在夏州一帶名聲鵲起的,還是迎娶公主、讨伐白鐵餘和最近的斬殺唐懷壁、皿戰黃‘花’堆。
官員們仿佛有點難以相信把上述經曆,歸納到同一個人的身上。
按理說,薛紹應該是一個風流儒雅的俏公子,否則難以赢得公主的芳心。
可是他幹出的那些事,又像是一個鐵皿鐵腕的猛漢子。
――這太矛盾了!
真正見到薛紹本人時,官員們心中的疑‘惑’與矛盾之感更加強烈――就這樣一個年方弱冠文緻彬彬的美郎君,說他能夠‘迷’死‘女’人不償命或許能有幾人相信,但說他能夠彈指間毀滅千軍萬馬,誅殺封疆大吏如同殺‘雞’宰羊一般的幹脆利落……實難想象!
四州的官員來了百餘人,薛紹面對他們時,既感覺陌生也覺得有些興奮。
雖然“從政”對兩世為人的薛紹來說都非常的陌生,但他一直滿懷希冀能有一個施展報負與理想的機會。
現在,自己終于有了“夏州”這樣一塊屬于自己的舞台和地盤,可以耐心的經營這一片屬于自己的事業天地。
在上任之前,薛紹就曾經多次向‘精’熟于吏治的行軍記室和代都督府長史劉幽求請教,問他自己上任都督之後,應該怎麼做?
劉幽求回答薛紹說,身為“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上馬治軍下馬治民,轄下地域廣闊百姓人口極多,政務因此繁多而複雜。
别說是一個都督府,哪怕是管理一個小小縣城的縣令,也有‘春’秋二祭、勸課農桑、輯盜審獄、征稅納貢和科舉教育這極多的事情要處理,一個人根本管不過來。
因此,都督更不可能事事躬親、面面俱到,隻能提綱楔領的總領大局,頒布重要的政令措施,在大的原則‘性’問題上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即可。
具體的事情,還得‘交’辦給屬下的各級官府和官員。
當然,得是‘交’給能幹又信得過的屬下去‘操’辦。
一句話關總,劉幽求認為薛紹要想做好一名都督,首先得要處理好“人事”的問題。
于是上任的第一天,薛紹并未急于‘操’辦什麼實事或是頒布什麼新的都督府政令,他把主要的‘精’力用來熟悉和了解都督府治下的那些官員們。
一來二去的薛紹發現,上至一州刺史下達縣衙裡的小小糧曹,在他面前全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的噤怕。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處在于,薛紹第一時間豎立了自己的絕對權威,以後都督府治下怕是很難有人,還敢與薛紹作對。
壞處在于,“上下同心”的同僚感情仿佛有些難予建立。
對此,薛紹倒是不太着急。
他相信自己并非真的是一個苛刻到不近人情的“酷吏”。
此前雖然殺了一些人,但那都是一些該死之人。
自己隻須守住律法與道德這兩條底線,真心誠意的勤政愛民善待同僚,日久見人心,自然能夠讓屬下的官員們對自己真正的信服和甘心的追随。
小勝靠智大勝靠德,薛紹相信,無論是治軍還是治民,秉承這一原則都不會錯。
因為無論在哪裡,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雖然盛行“有錢能使鬼推磨”、“有‘奶’就是娘”這一類屈服于利益之下的腹黑準則,這樣做也确實能夠獲得一時的勝機。
但亘古以來早已證明,堅守“公道人心”才是始終不變的真正王道!
一天的茶話座談下來,四州的官員們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慢慢的放松了。
因為他們發現,薛紹并不像他的綽号“人屠”那樣的恐怖和暴戾。
相反的,他風度翩翩儒雅健談,待人接物一團和氣非常的謙遜,身上也沒有那種世家子弟和皇族外戚特有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個閑雅知禮的臨家讀書郎。
薛人屠這位新上任的夏州都督,又一次讓官員們感到了驚奇。
他的形象變得親和了許多,也增添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次日已時左右,薛紹正準備在都督府裡開宴,為前來恭賀自己新官上任的四州官員們餞行,薛楚‘玉’回來了。
進都督府報信的是張仁願,薛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一次“劫富濟貧”的行動,得手了!
“讓薛将軍帶弟兄們去後院先歇,我稍後便來。
”薛紹如此說道,并給張仁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張揚,别讓四州的官員們看到那些車馬。
張仁願心領神會,馬上回去給薛楚‘玉’傳信。
很快,數十輛滿載金銀财寶的車子被運到了都督府的後院,嚴密看管起來。
薛紹繼續在前廳宴請官員。
酒行過半,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門’吏來報,“薛都督,有金吾衛将軍武懿宗,前來拜訪。
”
薛紹不由得一笑,來得好快啊,怕是攆着薛楚‘玉’的腳後跟一路跟上來的。
“請武将軍偏廳奉茶!
”
“是!
”
走進都督府時,武懿宗恨得那叫一個牙癢癢,“我堂堂的三品将軍、特命欽差,他居然讓我去偏廳等候避而不見?
真是豈有此理!
”
怨恨歸怨恨,武懿宗倒也懂得一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夏州都督府是薛紹的地盤,隻好先忍了!
薛紹不急不忙的和四州官員們行酒用宴,足足吃喝了一個時辰。
然後薛紹又親自将官員們送出了都督府‘門’,仍舊沒有急于去偏廳會見武懿宗,而是到了後院。
薛楚‘玉’正等着薛紹。
“兄弟,你查看過了麼?
”見到這麼多滿載寶箱的馬車,薛紹忍不住心‘花’怒放――軍饷、軍饷!
“屬下不敢自專,就等都督前來親自開箱查驗!
”薛楚‘玉’也有些興奮,他當然知道朔方軍現在有多缺錢!
“弟兄們,卸貨、開箱!
”薛紹手一揚,就如同指揮千軍萬馬要沖鋒了。
跳‘蕩’軍的将士們就等這一聲号令了,馬上幹勁十足的沖向了馬車,把一箱箱的财物搬進了後院的廳室之中,然後一一撬開了所有的箱子。
所有人,幾乎都被箱子裡的金銀财寶所發出的耀眼光芒,給刺瞎了眼睛!
很多箱子裡面都裝滿了黃金和珠寶,還有難得一見的古董‘玉’器和堪稱藝術品的金樹銀‘花’、珍珠翡翠,當然也不缺乏可以直接充當貨币來使用的上等絲絹和銅味尚新的開元通寶。
――整整三十七車!
“天降橫财!
!
”
薛紹從不缺錢,金銀珠寶也早就見多見慣了,但仍是發出了這樣的驚歎。
“這至少能給弟兄們每人添置一套寒衣被褥,再發足三年的軍饷!
”
“咱們終于不缺錢了!
”
薛楚‘玉’等人,非是一般的高興!
薛紹呵呵直笑,“難怪你們前腳剛到,武懿宗後腳就追着趕了上來。
這樣驚人的一筆财寶若是落入了他的‘私’囊之中,足以讓他富可敵國!
”
“那厮居然還敢追上來?
”跳‘蕩’軍的将士們既驚且怒,“早知如此,真該當場就結果了他!
”
薛紹眨了眨眼睛問薛楚‘玉’,“怎麼回事?
”
薛楚‘玉’便将路上遭遇武懿宗的事情包括細節在内,全都一五一十的對薛紹講了。
薛紹聽得捧腹大笑,“那厮倒是玩得一手好雜耍!
”
衆人一同大笑。
正當這時,一名軍士突然高聲叫道:“快、快來人幫忙!
這箱子好沉!
”
薛紹等人扭頭一看,有四名軍士擡着一口大箱子蹒跚而來。
那口大箱子遠比其他的箱子要大得多,多了數倍不止。
薛楚‘玉’連忙招呼幾個人過去幫忙,并對薛紹說,那口大箱子特别的巨大和沉重,獨自占了一整輛馬車,車輪還經過特别的加固和改造,真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擡過來,打開看看!
”
箱子打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全都發出了驚歎之聲!
“大金佛!
”
“我的天哪,這不是白鐵餘用來造反的那一尊大金佛麼?
”
“據說有千斤之重,難怪我們四人都扛擡不起!
”
“這麼多黃金,豈不是價值連城啊?
!
”
“别說是黃金,随便哪顆嵌上的明珠,就已是價值連城了!
”
馬上有人在箱子裡面發現了東西,取出來獻給薛紹,“都督請看,這裡面還有一封信件!
”
薛紹拆開一看,笑了,“現在我知道,武懿宗為何會那麼拼命的親自帶兵前去阻攔你們,失敗之後又心急火燎的一路追到都督府來了!
”
“就為了大金佛和箱子裡的這封信?
”薛楚‘玉’反問道。
“那個蠢貨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認為他的東西一定沒人敢碰,一定能夠安全的抵達他的長安老家‘交’到他的父親手裡。
這是他寫給他父親的信!
”薛紹呵呵直笑,心說你小子不是詐稱這是獻給朝廷的捐稅麼?
不是栽贓玄雲子‘私’吞了大金佛麼?
――現在人贓并獲,看你還有何話說!
“将所有的财寶運到都督府銀庫之中簽押收訖,從此它們就是我們朔方軍的命根子了。
沒有我的号令允許不得有任何人染指擅動,大金佛更要嚴密看管!
”薛紹下了令,然後微然一笑,“現在,該去會一會那個心急如焚的雜耍能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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