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姎換上一襲淡雅的淺绯長裙,梳了個簡單的鬓,頭上并無太多的首飾,隻簡單的斜插兩支珠钗,上頭是她最喜歡的牡丹,如小九一樣對牡丹情有獨鐘。
站在鏡子前瞧了瞧,這樣的打扮中規中矩,不至于搶了風頭。
今夜接風洗塵宴,蕭堇一早就答應讓蕭韶姎跟着去了,有蕭堇說服容玥,蕭韶姎自然輕而易舉地跟着出門。
而容玥則留下來照顧家中瑣事,并未跟着去湊熱鬧。
“走吧。
”蕭堇放棄了馬車,與蕭韶姎一同上了馬車,“今兒樓蘭還帶來兩個公主,據說能在掌中作舞,還帶來不少罕見的玩意,你去了可不要亂跑。
”
蕭韶姎點點頭,“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會主動惹事生非。
”
蕭堇點點頭,知道蕭韶姎的性子,在重要場合不會胡來的。
兩人一道進了宮,姜婉言就把蕭韶姎叫走了,蕭堇的目光時不時在兩人身上掠過,很快又轉移,與交好的友人相談甚歡。
不多時,東鳴帝攜衆妃子來到大殿,随着公公尖鴨般的喊聲響起,宴會正式開始。
這時耳邊傳來愉悅的絲竹聲,還有銅鈴叮叮當當的聲,屋子裡的蠟燭滅了一半,整個宴會陷入了暗色。
忽然又亮起了螢火之光,由淺變亮,大約數十個女子,腳上踩着鈴铛,走起路來發出清脆的響聲,手上戴着發亮的手環,就連頭頂上的首飾也都是微亮的。
“這是什麼?
”蕭韶姎好奇的問了一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會發亮的珠钗,總不能是夜明珠做的吧,那也太奢侈了。
“是螢石。
”
忽然身後有人低聲說了句,蕭韶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姜瑾瑜的聲音,
姜瑾瑜耐心的解釋,“樓蘭生産各類石頭,其中就有這種天然會發光的螢石,樓蘭人會把螢石雕刻成各種各樣的飾品和裝飾。
”
蕭韶姎點點頭,“原來如此,既然是盛産之物,想必價格也不會高,日後也非富人家能用得起夜明珠了。
”
“嗯。
”
蕭韶姎的目光很快被歡快的舞曲吸引了,隻見數十個舞女忽然加快了腳步,包裹成一個圈,倏然又打開,一抹人影躍然而上,踩在了舞女撐起的手掌心,翩翩起舞。
那女子身姿妖娆妩媚,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在螢石的光輝照耀下,女子的容顔越發的清麗無雙。
五官深邃精緻,舞動間的眼神越發的勾人心魂,好似一切都被她迷住了,都成了女子的襯托。
大殿上的驚歎聲不絕如耳,蕭韶姎r也忍不住多看兩眼,止不住地點頭。
姜婉言好奇的看着她,“你是個女子,看她做什麼?
”
蕭韶姎笑了笑,“那又如何,不過這個樓蘭公主長得當真是個尤物,你瞧瞧對面那幾個男子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立即撲上去,這麼美的女子自然要留着賞心悅目的。
”
姜婉言無奈的歎息,隻能任由蕭韶姎,蕭韶姎看的聚精會神,那樓蘭公主的舞技的确了人,能在掌心做舞,一颦一笑都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
樓蘭公主忽然高高躍起,緩緩落地,以一個優美的姿勢結束了舞,很快殿上重新燃起蠟燭,屋子裡頓時恍若白晝。
“盈姬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樓蘭公主盈姬的聲音也是十分獨特,靈動十分,看的出也是個活潑的性子。
東鳴帝隔空擡手,“盈姬公主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吧,公主剛才那一舞實在驚豔全場,讓人如癡如醉,怪不得樓蘭将盈姬公主視若珍寶。
”
盈姬低頭淺笑,“皇上謬贊了,京都貴女的風範個個出彩,盈姬雕蟲小技獻醜了。
”
盈姬公主話落,立即讓身邊的侍女給每人送一件螢石。
衆人對盈姬公主的謙虛和不卑不亢很有好感,既捧了在坐的貴女,又不至讓自己成了衆矢之的,就連東鳴帝也是十分滿意盈姬公主的低調,大大的贊揚了盈姬公主幾句。
蕭韶姎握在手裡,螢石還有一些溫度,上頭雕刻着複雜的花紋,倒是精緻漂亮。
忽然盈姬公主提議,讓衆人去一趟外面,東鳴帝應了,率先走了出去,衆人也跟着出門。
禦花園外的景色讓人大吃一驚,一朵朵用螢石雕刻的花朵相互簇擁,綻放在黑暗中,宛如星辰閃耀。
這些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有牡丹有茉莉還有蘭花……百花齊放。
“真漂亮!
”衆位夫人見了忍不住演歎息,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景色。
蕭韶姎和姜婉言也忍不住去湊熱鬧,彎腰低着身看着綻放的花,“确實漂亮。
”
“小十妹妹?
”
蕭韶姎聽到有人喚自己,忍不住擡眸,隻見洛陽郡主站在了自己身旁。
“有事?
”
洛陽郡看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壓低了聲音,“盈姬公主貌美如花,芳齡正好,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這麼有福氣,能娶這麼一位美嬌娘。
”
蕭韶姎蹙眉,懶得搭理洛陽郡主,隻低頭自顧自的欣賞這花,姜婉言眼皮跳了跳,沒了賞花的興緻。
洛陽郡主瞥了眼姜婉言,似笑非笑,“婉言,京都未成婚的貴公子不少,但最優秀的還是定北侯世子,這接風洗塵的宴會又是定北侯一人操辦,該不會……。
”
洛陽郡主故意欲言又止,姜婉言也早就聽聞了此事,心裡還惦記着呢,哪知道當衆就被洛陽郡主指出來了,莫非皇上真的要把盈姬公主賜給大哥?
周邊是衆位夫人興緻盎然的賞花,所以沒人注意到這邊。
蕭韶姎小臉微僵,擡眸看着洛陽郡主一臉笑意的樣子蹙眉,“那可未必,姜瑾瑜是個世子,盈姬公主卻是一國公主的身份,怎麼着也該配一個皇子才對吧。
”
洛陽郡主臉色微變,自從她和連軒定了親事後,孟妃就派人看着洛陽郡主,時不時的讓人教導,讓洛陽郡主好一陣子苦悶,但為了連軒,洛陽郡主豁出去了。
“你少胡說,我和表哥是舅舅賜婚,盈姬公主怎麼可能嫁給表哥?
”
洛陽郡主緊緊攥着帕子,三言兩語就被蕭韶姎勾起了怒火,不過很快又笑了笑。
“小十妹妹該不會沒聽說近日的消息吧?
”洛陽郡主湊近的蕭韶姎身邊,“說不知道定北侯世子文韬武略,多的是小姑娘想要嫁給他,舅舅要選一個人娶盈姬公主的事情早就傳開了,不信,你問問婉言。
”
蕭韶姎蹙眉隻覺得哪裡不對勁,看向了姜婉言。
姜婉言立即解釋,“郡主莫要胡說了,傳言不可輕信,莫要壞了盈姬公主的名聲。
”
蕭韶姎聽這話就知道洛陽郡主并不是胡說,而是有根據的,否則也不可能當着這種場合說出來。
洛陽郡主見蕭韶姎小臉微白,搖頭歎息,“這做人呐眼界可不要太高了,縱使你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受盡萬千寵愛,最終也不過是副臭皮囊罷了,早晚會有容顔逝去的那一天,作女人麼,就該看得清,管你身份如何也不過十幾載,早晚是要嫁人的,免得累人累己。
”
“郡主!
”姜婉言擔憂地看了眼蕭韶姎,又看向洛陽郡主,“若是孟妃娘娘知曉郡主這番話,不知作何感想?
”
洛陽郡主哼了哼,笑了笑,又看向了蕭韶姎,“今時不同往日,可沒有人一直圍着你轉,我不過是看在以往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提醒一兩句,免得日後哭得都沒地哭,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
洛陽郡主喜歡了連軒十幾年,可連軒偏偏喜歡蕭韶姎,剛才宴會上,連軒的目光也是一直注意着蕭韶姎,讓洛陽郡主十分不滿,這才忍不住過來說幾句解解氣。
蕭韶姎緊咬着唇,瞥了眼洛陽郡主,洛陽郡主哼了兩聲,扶着丫鬟的手快速離開。
“小十,你别聽她胡說八道,洛陽郡主一向和你不對付,說這話是故意氣你的。
”
姜婉言見蕭韶姎臉色不對勁,忙安慰着,生怕蕭韶姎多想了,隻怪洛陽郡主話說的太損了。
蕭韶姎搖了搖頭,嘴上說着沒事,心裡卻堵得慌,竟第一次覺得從洛陽郡主嘴裡還能說出這話,雖難聽,卻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了蕭韶姎心口。
“小十……”姜婉言看她眼眶泛紅,有些不知所措的幫着擦拭。
“怎麼了?
”蕭堇老遠就看見這邊的不對勁了,走了過來低聲詢問。
蕭韶姎吸了吸鼻子,姜婉言沒忍住,“是洛陽郡主剛才說了些話……。
”
蕭堇蹙眉,瞥了眼蕭韶姎,“說什麼了,她竟還把你氣哭了,回頭大哥幫你出出氣。
”
蕭韶姎搖頭,“罷了,我才懶得與她計較,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你一個大男人還是少摻合了。
”
蕭堇被噎了下,然後點點頭,蕭韶姎擠出一抹微笑,“我沒事,你快回去吧,那邊還有人招呼你呢。
”
蕭堇知蕭韶姎的性子,也不好勉強,隻好離開了。
蕭韶姎和姜婉言返回座位上,蕭韶姎單手支撐着下颌,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了人群中的盈姬公主,不知為何總覺得哪不順眼,有些憋屈,完全沒了剛才的欣賞。
“婉言姐姐,你說一個女子這般引人注目,是好呢還是不好?
”
姜婉言聽的一頭霧水,哭笑不得,“你剛才不是說,都是女子并無大礙,隻要瞧着賞心悅目即可麼,管她漂亮做什麼,依我看小十容顔才是絕色無雙,遠遠勝了盈姬公主三分。
”
蕭韶姎語塞,嘟嚷着說不出話來,隻是心裡一直憋着口氣,将好興緻全都打散了。
手心裡還握着一塊微微發亮的螢石,蕭韶姎緊緊捏着,好一會手心微痛才松了,竟也沒了剛才的喜歡,扭頭遞給了碧痕。
“送你了。
”
碧痕愣了下,喜不自勝的接過了螢石,“多謝小姐。
”
不知不覺蕭韶姎竟覺得這宴會枯燥無味,想着早早的結束才好,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硬撐着下颌,瞧着眼前的歌舞。
蕭韶姎的異樣全都被對面的姜瑾瑜納入眼底,微擰眉,還以為蕭韶姎病了呢,便和蕭堇說了兩句,蕭堇這才讓人喚蕭韶姎出殿。
“宴會也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
蕭韶姎點點頭,一晚上垂着腦袋,任憑蕭堇怎麼問也不說什麼,隻含含糊糊的說自己困了,蕭堇攬過蕭韶姎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眯着。
蕭韶姎倒也不客氣,“還是堇哥兒最好。
”
蕭堇無奈地笑了笑,“睡吧,到家我再喚你。
”
蕭韶姎應了,很快閉上了眸子,腦子裡忽然湧現不少亂七八糟的事,讓她很不安穩,手心裡全都是汗珠。
還記得那日大火燃燒,整個周身都是熱的,幾乎都快喘不上氣來,煙霧鑽入鼻尖,蕭韶姎模模糊糊看見了是一抹人影,遠遠的,粗喘着氣直朝着自己奔來。
“小十……。
”
耳邊是熟悉的呼喚,蕭韶姎恍惚地睜眼,對上了蕭堇的目光,“大哥?
”
“到家了。
”蕭堇見她站不穩身子,抱着她下了馬車,将她扶穩了站在地上才松手。
“剛才夢見了什麼了,手心裡全都是汗,回頭讓太醫給你調理調理身子。
”
蕭韶姎點點頭,“就是想起了那日被三皇子擄走的景象,心裡發悶,不過已經沒事了,大哥不必擔心。
”
蕭堇放慢了腳步和蕭韶姎一道進府,臨走前又細心的囑咐,讓蕭韶姎早些歇息。
當天夜裡,蕭韶姎就病了,恍惚的感覺處身水火之中,蓋着厚厚的被子,隻覺得要喘不過氣來了。
碧痕次日清晨喚蕭韶姎晨起,掀開了帷帳發現蕭韶姎小臉漲紅,嘴裡說着胡話,立即派小丫鬟去找容玥。
容玥匆匆趕到,蕭韶姎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一樣,臉色微變,幸好大夫也極快地趕來。
大夫診完脈,隻道,“小姐許是被驚吓受了些刺激,不過并無大礙,待會老夫開些溫補的方子,隻要小姐靜心休養兩日就能恢複痊愈了。
”
容玥聽了這才松了口氣,等大夫去開藥,轉而看向碧痕,“昨兒小姐在宮裡發生什麼了?
好端端怎麼就受刺激了。
”
碧痕想了想,也就隻有洛陽郡主有可能了,畢竟之前蕭韶姎的心情還是非常不錯的,至于說了什麼,碧痕沒聽清。
容玥蹙眉不悅,對洛陽郡主是一直不喜,“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是不長記性,還敢招惹小十。
”
蕭韶姎緩緩睜眼,拉着容玥的手,小臉被燒的通紅,沙啞的嗓子,“母親,這件事和洛陽郡主沒關系,雖然她說話難聽,卻并未傷及到女兒。
”
容玥心疼的看着蕭韶姎,“母親知道了,你這幾日就好好的在屋子裡養着吧,哪也不許去了。
”
蕭韶姎乖巧的點了點頭,很快又眯着眼睡了,容玥照顧了一上午,直到管家派人喚走了容玥,容玥臨走前吩咐丫鬟好生照顧蕭韶姎。
蕭韶姎用了藥,再次醒來已是傍晚時分,早已退了燒,隻是身子發軟,由碧痕扶着站在廊下呼吸新鮮的空氣。
碧痕低聲道,“小姐,盈姬公主搬去了定北侯府暫住……。
”
蕭韶姎蹙眉,“她一個公主怎麼會去臣子家住着,這樣不是于理不合嗎?
”
“這是盈姬公主自己選的,皇上不好拂了盈姬公主的意,隻好答應了,就住在漱渝院,在婉言小姐隔壁。
”碧痕打聽得清清楚楚,一一告訴了蕭韶姎。
蕭韶姎緊皺着眉,忽然想起了昨晚洛陽郡主的話,難不成皇上真的要把盈姬公主賜婚姜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