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那瞬間亮起的光芒,也讓這黑衣人看清了空智大師的臉。
這是一張,比他映像中,要老上很多的臉。
滿臉的皺紋,蠟黃的皮膚,似乎都在向他描述着,這幾十年來,對方所受的苦痛。
他看向了對方,沒有理會這番怒氣沖沖的話語,而僅僅隻是平靜地問候道。
“多年未見,您老還好嗎?
”。
他的聲音,很是低沉,也很渾厚。
而他所說之話的語氣,竟像是老友相見一般的噓寒。
空智大師眼中怒火再起,口中再次怒聲道。
“拜你所賜,老衲好的很!
!
”。
他很憤怒,憤怒于對方為何會在此時出現。
同時,他也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知道,将右無常打傷之人,正是他眼前的這位不孝之徒。
所以,他不知道對方出現在此,是否是要完成當年那未能完成之事!
黑衣人依舊平靜地凝望着對方,淡淡地問道。
“師傅,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
沒做任何猶豫,大師直接出聲道“住口!
我沒你這不孝之徒”。
終于,黑衣人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
事實上,從他裸露在外的眼角旁的皺紋來看,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而他眼角的皺紋,在他皺起眉頭之後,便變得愈發的深了。
他開始陰沉着臉,問道。
“當年!
你為何遲遲不将易筋經傳授于我!
”
他想起了當年的往事,雖然此事久遠,但他卻餘未消。
所以,他所說之話,便不再使用‘您’這尊稱了。
事實上,人世間的許多事,他都無法理解。
在岷山之時,他師傅不願将太乙真經傳給他,而是傳給了他的師弟。
在佛宗之時,他師傅也不願将易筋經傳給他,反倒同樣是傳給了他的師弟。
雖然他也已經是古稀老人了,但這份在他不惑之年所埋下的疑惑,即便是過去了三十多年,他卻還是沒能解開。
他認為自己沒有錯,他其實隻想要尋覓到一種解惑之法,而已。
可世事卻偏偏捉弄他,讓他無法得到答案。
空智大師見多年之後,對方還是如此執迷不悟,便沉聲道。
“當年若是将經書給你,隻怕這江湖,早已大亂!
”。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佛宗之上,藏經閣裡的确有很多的絕學,但卻唯獨沒有易筋經。
而這易筋經,向來都是由宗門内修為最高之人,貼身保管。
可是,在那個夜晚,他眼前的這位徒弟,為了奪取經書,不惜對他下毒。
雖然,當年的他,保下了經書。
但他的體内,卻也留下了永遠都不發化解的劇毒。
黑衣人在聽到了大師的這番話後,眉宇先是皺的更緊了些。
但在片刻之後,他卻又恢複了平靜。
他看向了對方,似敬非敬地說道。
“弟子此次前來,便是想再次感受您的教誨!
”。
頓時,空智大師眼中神色一凝,他感受到了對方言語中的發股寒意,也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那股殺氣。
他知道,所有的往事,所有的恩怨,都将會在今夜,做一個了斷。
而他,也已經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其實,但凡是一個修行之人,就算他不釋放真氣,身上也會散發出一股氣場。
這種氣場,會随着修為的提高,而增強。
然而,這種氣場,空智大師的身上,卻連一絲一毫都無法察覺。
靜靜矗立在門前的他,就像是一位在普通不過的遲暮老人。
若是尋常百姓見到他,怕是也無法将他與修為強大的高僧所聯系。
隻不過,當黑衣人的那番話出口之後,空智大師的身上,也漸漸的,釋放出了一絲絲的氣場。
這氣場,起初還很微弱,就像是一位剛剛修行的年輕人,所釋放出來的一般弱小。
但在片刻之後,這氣場竟然是在成倍的加強,已是突破至三品,并且還在不斷的攀升着。
他其實并非有意要将修為壓制。
隻是體内之毒的克制,讓他無法再向從前那般,修煉。
所以平日裡的他,便是将所有的真氣,全部收起,不做一絲一毫的外放。
說時遲,那時快,這眼前的一切,僅僅隻是過了一眨眼的時間。
但這一眨眼,卻是讓黑衣人的眼色一沉。
他知道,自己必須出手,不能在讓對方這般,提升修為。
于是,就在下一刻,他依然化成黑影,沖向了對方。
而眼見黑影來襲的空智大師,非但沒有出手防護,反倒是閉上了眼。
要知道,在如此兇險的時刻,還敢閉上雙眼,除非他有後手,否則的話,他将必死無疑。
…
黑衣人的眼神再次一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這名老和尚,當年是有何等的修為。
三十多年前,他帶藝投師,修為在佛宗也已數一數二。
但唯獨這名老和尚,能讓他徹底地低頭。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下毒的話,那這老和尚的修為,在如今這強者凋零的時代,恐怕早已是第一人。
所以,當他看到老和尚合上雙眼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于是乎,他毫無保留的運起了真氣,右手手掌上,一個碩大的陰陽八卦盤,于這黑夜之中,綻放着光芒。
他已經來到了老和尚的身前,手掌距離對方的兇口,隻有三寸的距離。
而此時,空智大師的修為,才剛剛提升至三品上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刹那間,變得格外的緩慢。
掌心上的陰陽八卦盤,正在緩慢地向着大師的兇口靠近。
其實,他們二人的周圍,還是一片甯靜的氣氛。
廟裡頭,除了雨水落地之音,聽不到任何聲響。
而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黑衣人的手掌,便是印在了空智大師的兇口。
可此時的他,卻還是處于閉眼的狀态中。
…………….
體内的真氣,已經沸騰,黑衣人手中的八卦盤,已經在空智大師的兇口,釋放着強大的威力。
他的修為,在三品巅峰,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差半步,就能窺探那夢寐以求的境界。
他很清楚,即便是修為與他同階之人,也絕無可能擋下他這一掌。
然而,當他體内的真氣,源源不斷地加持着掌心上的八卦盤時,他卻是看到了一絲金色的佛光,正從對方的臉頰上,亮起。
佛光,起初僅出現在對方臉頰上的一塊小地方。
但在片刻之後,對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已是在散發着金光。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對方垂放在兩側的手掌之上,竟然也是在散發着金光。
“這是…….”。
他猛的擡起頭,想要再次确認心中的想法。
但就在他擡頭的一瞬間,空智大師,也剛好睜開了眼。
這是一雙,不再蒼老的眼眸。
而這眼眸之中,似乎也在散發着攝人心魄的佛光。
黑衣人雙眼睜地巨大,心中已是震驚不已。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打向對方兇口的這一掌,竟然像是打在一塊比玄鐵還要堅硬三分的肉體之上。
“你….!
”。
他開了口?,想要說話。
但他卻說不出話。
因為在他開口的一瞬間,他整個身軀,便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掀翻,仿佛就像是被狂風吹起的落葉一般,随風飄零。
而此時的他,耳旁依舊寂靜無聲。
但他腦海中的這份寂靜,卻是與環境無關。
之前的廟宇之内,的确很安靜。
但此時的兩人所處之地,卻是異常的吵雜。
他此前聽不見聲響,是因為沒有動靜。
而他此刻聽不見聲響,則是因為動靜太大,大到讓他的耳旁,響起了一陣嗡鳴之音,大到連落雨之音,都聽之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