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的一聲悠長的歎聲響起,蘇無轼終于挺起了身闆,不再去看街上的車水馬龍。
“師叔啊,我們什麼時候走呢?
”。
入雲觀的道宗弟子們,全都已經離去。
而靈隐寺的和尚們,以及小和尚和空智大師,也都走了。
所以,這偌大的客棧之中,幾乎就隻剩下他兩人了。
王征南終究還是收回了眼神,吸了口氣後,才沉聲道。
“收拾行李,你也是時候該回山内看望掌門師兄了~”。
蘇無轼,是張真人從小帶到大的大徒弟,也是整個岷山年輕一代的大弟子。
所以,在離開岷山五年之後,他又何嘗不想念師傅,何嘗不想念山上的師兄弟們。
隻不過,眼下的他們,對于岷山上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知情。
一方面,道宗刻意封鎖了宗門巨變的消息。
另一方面,兩地相隔甚遠,就算岷山有意來報,隻怕也無法及時送達。
所以,等待着叔侄二人的,将會是另一副,兇險的畫面
…………………………………
……………..
兩個時辰過後,深夜的月光,照耀在了一片,山林之中的過道上。
今日晚間,天色,相較于往日的夜晚,似乎要暗上些許。
皎潔的明月,時不時的會被幾片烏雲遮擋。
這,似乎是将要下雨的征兆。
“師叔啊,你看這天色有些不對诶,怎麼一副快要下雨的樣子”。
蘇無轼見兩人已是走了半個多時辰,此刻若是再回去避雨,顯然很不合适。
所以,他隻能是對着他的小師叔,抱怨着。
隻不過,平日裡謹慎行事的王征南。
今日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女人的身上,以至于連如此淺顯的天色變化,都沒有察覺。
但兩人既然走都走了,就算天要下雨,也無可奈何了。
于是,就見他皺着眉頭,沉聲道。
“下雨又能如何,難道你下山的這五年裡,就沒淋過雨嗎?
”。
蘇無轼見對方竟然還如此嘴硬,當下就想要回話。
可不料,他見對方突然雙手慌忙地摸着自己的身軀。
一番翻動之後,在發現似乎丢失了些物品之後,對方竟然笑吟吟地看向了他,說道。
“師叔的腰牌好像落在了床頭。
正好,天色似乎将要下雨,你此刻回城裡幫我拿回令牌,順道購置兩把雨傘,以備不時之需!
”。
此言一出,蘇無轼心中頓時便罵起了對方。
但無奈的是,此人畢竟還是他的小師叔,對他也很照顧。
所以,他也隻能抱怨道“師叔啊,你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能如此健忘!
”。
王征南将臉一拉,沉聲道。
“快去快回吧!
”。
蘇無轼見此,也隻能是歎了口氣,道。
“好吧好吧~”。
說完,就見他縱身一躍,騰空飛向了後方的那座城。
其實,他們走的并不算遠,半個時辰的腳程,若是他施展輕功的話,不出半會兒,便可做來回。
隻不過,他心有怨氣。
所以,他在飛出去一段距離後,便落了地。
得意洋洋的看向了後方的一片黑暗處,哼哼道。
“讓我快去快回,那我就偏要慢去慢回”。
他的腦海中,已是出現了一副畫面。
那就是待會兒,他将會撐着一把油紙傘,閑庭信步地走在道路上,笑看着被雨水淋濕的他那小師叔,并将手中的雨傘,大氣地遞給對方。
想到此處,他甚至都不經意地笑出了聲。
可想而知,他這五年的下山之路,可是學會不少鬼點子。
………………………………
……………….
隻不過,此刻正準備慢去慢回的蘇無轼,并不知道,在他去離去之後,王征南卻一直站在原地,連動都沒有動過。
他的臉色,很沉。
他的心跳,也很快。
他不是不想動,而是不敢動。
因為他感受到了不遠處,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已然将他封鎖。
一股不強也不弱的風勢,從前方生起。
風,吹起了他兩鬓的幾縷黑發,也吹動了他那件衣袍。
就在衣袍揚起的一瞬間,一枚刻有青竹二字的腰牌,卻已然是晃動在他的腰間,并不是像他所說的那般,是落在了客棧的床頭。
在風勢吹起之後,他便猛的回過了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月光下的樹林之中,一個蒙面黑衣人,已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方。
黑衣人,隻有一雙手,以及那對眼睛,暴露在外。
但從這一雙眼眸之中,王征南卻是感受到了一股,無盡的殺意。
“你是何人!
”。
他陰沉着臉,沉聲道。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不僅僅是因為這樣的一個目露兇光的黑衣人,在如此深的夜晚,出現在他的身後。
更是因為他體内此前的傷勢還未痊愈,眼下隻剩下七成的實力。
而且,他已經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波動。
他很清楚,對方的修為,恐怕是在三品巅峰。
他甚至認為,就算當然降下神掌的空智大師,也不見得有此人強。
對于他的提問,黑衣人并沒有回答的意思。
因為就在下一刻,他已然出了手。
于是乎,在這一瞬間,王征南掌心的法印齊動。
緊接着,一股驚人的氣勢,便是從他的體内生出。
陰陽雙魚,已經遊入了他的眼眶,他毫不猶豫的使出了陰陽變。
黑發掙脫了束縛,随真氣之風,狂舞。
掌心之中,一個巨大的陰陽盤已然祭出。
面對着前方襲來的一掌,他不做閃躲,直接力拼。
“轟~”的一聲響起後,兩掌交彙。
但王征那這氣勢洶洶的陰陽八卦掌,竟然沒有能夠擋住對方那随意的一掌。
一掌過後,就見他口中竟然噴出了一條皿線。
皿線随着他身子的後退,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紅色印記。
直到他的這幅身軀,在撞斷了身後的一顆大樹後,才勉強地止住了潰敗之勢。
他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擡頭看向了遠處的那名黑衣人,開口道。
“般若掌!
你是佛宗之人!
”。
他感受到了對方掌力中的那股剛猛的内力,而這樣一股強大的内力,唯有佛宗高僧,才能擁有。
可對于他的再次發問,黑衣人還是沒有回話。
而這一次,黑衣人依舊還是用行動來表面自己的身份。
他再次化作一團黑影,來到了王征南的身前。
隻不過,當他再次降臨之時,他的掌心之中,已然變得金光肆意。
王征南一聲征戰無數,又怎會不知這般若掌的威力。
他立刻起身,将體力所有的真氣,全部用于施展陰陽變。
刹那間,他滿頭的黑發,竟然是以肉眼能見的速度,便成了灰白。
而當灰發齊舞之後,他掌心的陰陽八卦盤,竟然有了毀天滅地般的威力。
黑衣人眼神一凝,似乎并沒有料到對方,也能有如此實力。
但他并為心生退意。
他見對方再次祭出八卦掌,便也運氣了真氣,灌注進他那張滿是金光的右手之上。
王征南沒有準備給對方凝氣的機會。
他見自己氣勢已經達到巅峰,便直接化成人影,沖上了前。
隻不過,就在他前沖之時,那名黑衣人卻突然高高躍起。
他于空中一翻身,掌心朝下。
王征南見對方擺出此等起手之勢,心中大喊一聲‘不好’。
腳下已然一蹬,帶着手中的陰陽八卦盤,打向上空。
黑衣人也已經聚起了掌力。
雙眼一凝,便将掌心朝下,猛的向下一按。
頓時,佛音滾滾,金光肆意。
一個巨大金色掌印,已然與陰陽八卦盤交彙。
江湖總說,這天下有三大掌法。
儒宗的千聖手,佛宗的般若掌,以及道宗的八卦掌。
而今日,陰陽八卦掌便是與般若掌中的最強一式,懾服外道相遇。
隻不過,這場實力本就懸殊的戰鬥,并不足以決定兩大掌法的優勝。
因為當巨大掌印擊打在陰陽八卦盤的同時,樹林中,便響起了一聲聲‘咔嚓’的碎骨之音。
王征南的右臂,在兩掌接觸的一瞬間,便已斷裂。
最後,金色掌印更是摧毀了陰陽八卦盤,摧毀了沿途的所有樹木,并帶着王征南的身軀,狠狠地砸向地面。
……………………..
巨大的掌力,帶出了一陣兇猛的狂風。
狂風所到之處,細小的樹枝便是應聲而斷。
而方圓百步之内的所有樹葉,竟然都化作了灰燼。
這,就是般若掌,這就是淩空百丈斷絕壁的般若掌。
黑衣人已經降下了身軀,落在了王征南的身前,俯視着奄奄一息的對方。
王征南,右手手骨盡碎,就算得以醫治,恐怕日後也無法再提重物。
更何況,以他今日的傷勢,能否存活,還尤未可知。
他嘴角旁的鮮皿,已經止不住的湧出。
他受了很重的傷,眼眶中的陰陽魚已經消失不見。
陰陽變,本就是以自身狀态為代價,強行提升功力的一種功法。
而在全力施展陰陽變的狀态下,竟然還能夠被人強行打成了重傷。
這就說明,他已然重傷加重傷,說明他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隻不過,即便是這般狀态,他還是伸出了左手,指着對方,痛苦的說道。
“你…..究竟….是…誰…”。
他沒說一個字,口中都會湧出鮮皿。
當他說出最後一個字時,他的半邊臉頰,竟然都被鮮皿染紅了。
黑衣人卻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的朝向,正是對方左手的手腕處。
他忽然閉上了眼,沒有去看接下來的一幕。
指尖流轉着的真氣,突然從佛光變成了灰蒙蒙的真氣。
這道股灰氣在身出之後,便化作一道灰色的光線,筆直的穿透了對方的手腕,并在不遠處的地面,炸出了一個深坑。
而在打出這道指力之後,黑衣人竟然轉過了身,走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沒有再去理會王征南的生死。
事實上,他本無需發出最後那道指力。
因為這發與不發,結局将沒有局别。
隻是,他見對方既然在臨死前,也要知道他的身份,那他隻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也沒有将王征南當場擊斃,而是給對方留了一口氣。
因為,他聽說過關于對方的故事。
所以,他想給對方,留下一口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