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誅十族
午後的皇宮一片肅穆,不斷有編制完整的皇城近衛軍,在将各處的情報,有條不紊的送入新編的督察院與刑部。
而最終,這些情報都将會由新皇做出批示。
事實上,世人很難想象,一位剛剛入主皇城,即将登基的準皇帝,是如何将一個剛推翻的政權,如此迅速的導入正軌的。
………..
此時此刻,皇宮内院裡的一處寂靜的書房之中,一位身穿紫紅色長袍,身影偉岸的男子,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踱着步,并環顧着四周。
他已經入了這座城,已經入了這皇宮,也已經是這天下的主人了。
但,他卻沒有換上早已備好的龍袍。
他,神色平靜的看向了眼前的一張紫檀木桌,悠悠地說道。
“軍師..四年之難以定…而本王….也即将坐上父皇的位子了”。
他的身後,正站着一位手持佛珠,身穿土黃色僧服的光頭老和尚。
隻見這和尚不緊不慢的平靜道。
“皇上剛入皇城,衆心未聚。
還需盡快宣布登基,并起草诏書,以此斷了亂臣的想法。
先帝臨終前特意任命方孝孺輔佐建文帝,而此人心中确實有大學問,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
所以,皇上若是得到他的認可,那便是最好,若是他不答應,切莫傷其性命,否則的話,天下讀書人的種子便要絕了”。
尚未換上龍袍的燕王,眉宇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嚴,這種威嚴并不是與生具來的,而是需要經曆過無數場戰争的曆練,才能擁有的氣場。
而此時的他,正凝視着牆上的一幅畫卷。
畫卷之中,描繪的是江南的一處山水。
山水之間,雲霧缭繞,仿佛是會将賞畫之人的心神,都帶進這幅畫卷之中。
直到過了許久之後。
他,才略有所思地說道“朕自有分寸。
”
……………………
…….
次日,清晨。
滿頭白發,身穿朝服的方大學士,聽了宣,來到大殿之上。
此時,大殿上隻有燕王以及幾位執筆太監,并沒有文武百官在場。
可大學士雖然是聽宣前來,但卻是并未向皇帝下跪,也不行禮,就這麼雙目怔怔地凝視着龍椅上的那個男人。
看上去,似乎今日的他,已是做好了某些準備。
他穿着往日的朝服,帶着往日官帽。
但也不知為何,他今日的官帽帶的有些歪了,仿佛就像是被他那滿頭怒發給沖歪。
燕王今日也已經換上了早已備好的龍袍,正莊嚴地端坐于龍椅之上。
可對于這位大學士,他似乎是沒有把對方當一回事。
因為他并沒有開口詢問,而僅僅就是這般靜靜地打量着對方,不緊不慢地等待時間的流逝。
直至一刻鐘後,他才深深地看了一眼站立着地大學士,意味深長第開口道“先生,朕不過是效仿周公輔政罷了”。
方孝孺本就心怒,眼下見這忤逆之徒竟然敢自比周公,當下便覺怒氣難消。
于是,他便上前一步,怒聲喝道“那成王在何處?
”
燕王平靜的道了一聲“死了”。
“成王的兒子呢?
”。
方孝孺逼問道。
他心想,這逆賊如此僭越之舉,已是人神共憤。
要知道,就算皇上退位,這繼任者,也必須是皇上的嫡子或是胞弟。
可對方呢?
叔叔不僅搶了侄兒的皇位,竟然還敢在此大談往聖之事,這簡直就是個大笑話。
可面對着大學士這咄咄逼人的态度,燕王卻是淡淡的說道“國家需要一位年長的君主”
“那成王的弟弟呢?
”。
大學士的語氣依舊強烈,依舊是咄咄逼人,似乎根本就沒把龍椅上的那個男人,放在眼裡。
新皇皺了皺眉,察覺到對方眼神之中的不敬。
最終,他還是寒聲道“此事,還輪不到你操心。
”
很顯然,他已經失去了再談的耐心。
于是乎,就見他向一旁擺了擺手。
随後,身旁就有太監拿來了早已備好的紙筆,走向了殿中的那位前朝大學士。
“還請方大人為陛下起拟登基诏書”。
太監那尖銳的聲音,随之響起。
方孝孺見此,已是氣不打一處來。
想當年唐宋年間,就算身貴為帝,但也不敢對文官如此無禮。
所以,他很生氣,很憤怒。
于是,他便接過了筆,雙目凝視着對方。
他沒有低頭去看自己寫下的是什麼,他隻是盡情地,快意地揮舞着手臂。
直到他将他心中的那四個字寫完,才低頭一看。
他對着紙張上的大字,點了點頭。
他認為這四個字寫的非常好,比他前半生寫過的所有字,都要好。
因為,這四個字,代表了他的追求,他的氣節。
這四個字也意味着皇室正統。
“燕賊篡位”
當幾位太監見到這幾個字之時,竟都吓的四肢發抖。
他們沒想到這老頭,竟然敢這般羞辱皇上。
但是,龍椅之上的男人卻并未憤怒,隻是幽幽的說道:“先生若是不寫,難道就不怕朕滅了你九族嗎?
”。
此言一出,方孝孺竟然站直了他那年邁的身軀,毫不示弱地怒視着對方,放聲道。
“就算誅我十族又如何”。
話音剛落,新皇便是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學士,仿佛他所有的忍耐,在這一刻就已經到達了頂點。
緊接着,就見他背着手,向宮外走去。
而直到他行至宮門處時,他才對着身旁的太監寒聲道“如大學士所願,誅其十族”。
于是乎,當日。
這位前朝的大學士,便被打入了死牢。
而此消息一出,方府上下,人盡皆知。
此時,方家府邸之内,一名中年人正不斷地安慰着抽泣之中的婦人,說道。
“哭哭啼啼作甚!
爹他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雖然在呵斥着别人,但他的心中卻也是很悲痛,很無奈。
“十族,看來這天要滅我方家啊”。
他怎樣都沒想到,這燕賊,竟是要誅殺方家十族之人。
隻不過,眼下父親不在,自己又身為一家之主。
所以,他現在也隻能先安撫大家的情緒了。
隻不過,人畢竟非聖賢,在面對死亡之時,廳中的很多人都在相互抱頭,痛哭着。
中年人見此情景,心中煩躁之意便加重了些許。
于是乎,就見他大聲喝道“都别吵哭了。
國難當頭,父親一身的氣節,莫要讓爾等給敗光了”。
可就在此時,一位須發皆白,一身白衣白袍的老者,竟不知是從何時來到了廳堂之中。
這老者神采奕奕,仙風道骨,全身散發這一股脫塵之意,仿佛就像是一位駕鶴而來的老神仙。
而這老者剛一現身,方府上下便不知為何般,突然安靜了下來。
中年人見來者陌生,也不知對方究竟是怎麼進入的方府,便遲疑的上了前,疑惑道“老先生您是……”
可他這話音還未落下,老者卻已是一揮手。
而這一瞬間,他也不知為何般就被老者帶到了方府後院的一處無人之地。
老者落地之後,隻是靜靜地看了對方一眼,并平靜的說道“你可是方遠山?
”。
中年人點了點頭,愣神道“是”。
老者見狀,便繼續道“我與你祖父方克勤乃是舊相識。
今日聽聞其後人遭遇滅族之禍。
于是便想前來為其留下一絲皿脈”。
中年人的思緒還處于震驚之中。
他方才還是第一次被人提拉着在空中亂飛。
但是,在想起對方說與自己的爺爺是舊相識之後,他的心便突然猛一驚,就連精神都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一件事,也的确是想起了那麼一個人。
想至此處,就見他連忙作揖,并聲道“老先生莫非就是傳聞中的陸上仙?
晚輩年幼時常聽爺爺提起過您…….隻是..隻是方府現遭滅族之禍,若是仙人想位方家留下一絲皿脈,隻怕會連累仙人您”。
他年幼時的确時常聽其祖父談及自己的這位至交好友,而他也還記得每當他的祖父言及仙人之時,臉上都會帶有自豪的表情。
事實上,當這仙人說出想要為方家留下一絲皿脈之時,他的心中是激動的。
因為他也不想方家就此無後。
但是身為家主,自幼便開始跟随父親學習儒家經典。
所以,這托孤之舉,有失道義。
而對方又是爺爺生前摯友,所以他也不想害了仙人。
老仙人似乎并未在意此人的拒絕,反而是平靜道。
“無妨,我隻帶一人走。
你且盡快挑選一位,我會帶他遠離京師,讓他安穩地度過餘生”。
方遠山見老者的語氣很是堅決,便心想“傳聞陸上仙一身蓋世武功早已達四品上。
是當世公認的第一強者,若将海兒托付于他,也的确是一條安全之策”。
于是乎,他便又向着老者作揖,并下跪行父輩之禮,恭敬道“晚輩深知此請求乃是不仁不義之舉。
隻是此事于海兒無關,希望仙人能帶其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從此不要踏足京城”
老仙人并未阻攔對方的跪拜之舉,隻是語速稍稍加快地說道。
“時間緊迫,我需盡快動身”。
緊接着,方遠山便喊來方天海,并語重心長地對其說道“新皇已下令誅滅我方家十族。
這位仙人乃是你太公生前舊友,隻有他能保你周全。
為父希望你能随仙人遠去,切莫再回京城”。
“父親,我不要,能與族人一起,就算被誅十族又如何?
”隻見方天海大聲叫道。
他聽說了方家将要被誅滅十族一事。
說實話,眼下的他隻覺得自己是活在夢裡。
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也不相信這府邸裡的親人,都會死。
“畜生,你怎可說出如此不孝之詞。
與方家共存亡有為父足已,你必須為方家留下皿脈。
否則,我方家豈不是斷子絕孫了不成?
”
“我不….”
然而,正當他剛說出兩個字之時,老仙人已然伸手将其打暈。
他拖住了對方的身軀,對着方遠山,開口道“皇城軍隊即将趕至方府。
我必須馬上帶其離去。
你們方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君之人。
隻可惜朝代更替非人力所為,爾等好自為之”。
“謝上仙,晚輩隻希望海兒能平安地過完一生”
“他會的“。
隻見老仙人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已是帶着少年郎騰空而起,飛向遠方,不見蹤影。
.......